駕!”有人這麼喊道。
幾麵盾牌同時在蘇殞麵前豎起,在視線被遮住的一瞬間,他看到山坡後麵那片慢慢聳起的烏雲般的黑色,弓箭手後麵是大排的精兵,人數遠勝於蘇軍,他們穿著黑色的戎甲,而那個站在正中正前的人也是一身烏黑,騎著一匹烏黑的馬。
慘叫聲,呼喝聲,金戈碰撞聲都離他遠去,被層層遁甲擋住的殘留影像裏,蘇殞隻記得那人緩緩抬起手,示意手下衝殺的動作。
黑色與銀白瞬時交彙在一起,有人倒下,有人後退。
韓璐守在蘇殞的車輿旁,以剛猛的刀法擋格一切試圖靠近的威脅,被出賣的憤怒令他神力大增,生存或死亡都不再重要,隻有以盡量小的傷亡撤退並等待鎮遠大軍的增援才是最重要的。
他不敢抬頭去看車上的人,因為在發現中伏的一瞬間,那身銀亮的鎧甲就變得灰蒙蒙的了。
敵方領兵的將軍沒有動作,停留在山坡上,騎著烏黑的馬,高人一等般靜睨著兩軍間小規模的廝殺。
韓璐下意識望向車上的人,發現後者也正往那邊看。
很近,又很遠。
彼此看不清麵目,隔空的對視被潮水般的人流襯托得殺氣騰騰。
蘇軍人少又中了埋伏,原本誌在必得的突襲一下變得優勢全無,但幸好這三萬精兵也是百裏挑一,很快便成功退向林中。
變故起在一瞬。
一直靜立不動的西疆主帥突然飛身而起,輕點戰士的頭顱,如張開羽翼的黑色大鳥,幾個起落便衝到正在撤退的蘇軍陣前,當韓璐回過神來大喊放箭的時候,那人已直朝車輦上的蘇殞而來。
“絡,繹。”
風從耳邊呼嘯,極輕極用力的兩個字從蘇殞口中吐出。
絡繹沒有看他,隻是挾住他肋下的手更用力了。
…………
“哈哈哈哈!看看,看看!我們的絡將軍請來了一位尊貴的客人啊!”
謙陽行館大廳裏,燭火明亮。
常夏絕坐在上首的高背軟椅中,得意之情溢於言表。
絡繹站在他的身側,烏黑的甲胄還未褪去,肩部和頭頂在高懸的燭火下散出嚴謹的光暈,麵目掩藏在烏金鑄盔之下,隻露出尖削的下巴和抿成一線的薄唇,看不出目光歸屬,整個人仿佛尚未從方才的戰事中抽離出來,即使得到君王的稱讚也未見動作。
相對而言,坐在下首的人便有些狼狽,蘇殞仍是那身銀色鎧甲,但頭盔已被除去,發髻有些淩亂,鬢旁斜裏飛出兩綹青絲,順左耳纏繞而下,垂至肩頭,發絲末梢隱隱可見有鮮血滴下。
“咦?”常夏絕也發現這血跡,一臉玩味的站起身,踱至蘇殞近旁,彎下腰。
“本王交代過,要好生招待貴客,這傷……從何而來?”前半句耳語般低沉,後半句卻帶著質問的口氣,淩厲的目光向身後的絡繹射去。
絡繹下意識攥緊拳頭,那裏握著一隻玄金的耳飾,與他耳上一模一樣的款式。
自始至終未發一言的蘇殞,連被敵方君主戲弄似的近距離打量都沒甚表情,此時被提及傷口卻是眉頭一皺。
創口的血早已止住,被製在半空時不覺什麼,現在才隱隱明白,耳下空落落的感覺是耳飾被那人扯去。
耳垂被那兩綹長發掩著瞧不出來。
絡繹請罪道:“回稟王上,是臣的失職,擄他回營的途中誤被箭矢剮傷!”
“起來起來,你已立下奇功一件,本王嘉獎你都來不及。”常夏絕看他一言,又低頭看向蘇殞,後者聽到那人聲音時,眼中瞬間燃起的憤怒之色令常夏絕心情大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