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你在還怕什麼。”
“我不跟你回去。”
“什麼?”
“如果我回去了,紫冗怎麼辦,裴章怎麼辦?”
蘇殞的心猛的一沉,他伸手抓住絡繹的肩頭,喝道:“跟我回去!”
絡繹不答,仍是笑,將自己身上的紫貂毛氅解下,覆在他身上,攏緊,係好。
“你……”蘇殞見他不是說笑,急得雙腿亂掙,但絡繹就是防他這手才刻意綁緊的,他哪裏掙得開,倒是黑馬被座上的人弄得很不舒服,不安的用前蹄刨著地。
“它叫小雪,會帶你平安回去。”
“絡繹,你跟我的事還沒完,你想就這麼跑了?你說的那些話,我不信,我都不信……你跟我回去,解釋清楚!”
“你信我,”絡繹輕聲道,口氣近似哀求。
“從你第一次來我天晴殿,我哪次不信你?”
“那這一次也信我。”
“不,”蘇殞看著他,“我怕會再也見不到你。”
“你信我,你聽我說。”絡繹背著月光,蘇殞看不清他的麵目,隻看到烏黑的鐵甲在月色下濯濯逼人,隻有蘇殞知道,那冰冷甲胄下藏著的是一顆溫柔細膩的心。
他完全可以自己和蘇殞取得聯絡,但卻在發現有另一名臥底的存在後,卻處心積慮的將消息藉由紫冗傳出;
他事先安排好幹淨的牢室和溫暖的炭火,因為他知道蘇殞不能忍受寒冷和惡臭;
他不是神,他所能做的,給予的,都是他所能擁有的最大限度的全部。
也許他不夠完美,他沒有至高的權力。
但他卻隻能用自己的方式,愛一個人,保護一個人。
他能因為某個不牢靠的秘方而冒著大雨為蘇殞接雹子,他心滿意足的捧著那銅盆卻沒注意自己頭上被砸了幾個包;
他恨過,掙紮過,但到頭來卻發現這些都抵不過一個甘願。
那麼就他就盡自己最大能力去愛,去維護。
蘇殞說,如果我是皇帝我還要你在身邊陪著。他笑笑,說不行的,那時臣要為你駐守邊疆,防止一切來自鄰國的威脅。
蘇殞說,絡繹,朕以後不納妃,隻要你。他笑笑,說不可以啊,那皇族子嗣怎麼辦?大蘇江山怎麼辦?不可以的。
蘇殞說,明日天若要塌,朕要一直抱著你,再也沒人把我們分開。他沒說話,但心裏想的卻是另一番答案,他要趕在天塌下來之前,為他撐住,事實上,他確實這麼做了。
就是這樣的絡繹,他倔強,他不識好歹,他負了這人,負了那人,卻把全部的僅有的溫柔和愛,隻給了蘇殞。
此刻,他聲音低沉,語調和緩,慢慢敘述著一件在他看來再自然不過的事:“有些事總須有人扛,紫冗比我有用得多,他在西疆這些年,暗中培植的兵力遠勝你我想象,大蘇有忠將如此……裴章,是個變數,但他既然冒險救你,我們也不能虧欠了他不是?我若走了,他們一個也跑不了。”
蘇殞眯起眼睛,想好好看看他,可月光實在太吝嗇,他眼睛都酸了,卻隻看出一個大概的輪廓,三年了,他應該長大了些,個子似乎也高了,可是,他卻沒來得及好好看他一看,他隻顧著恨了。
當不需要恨的時候,時間已來不及。
“不要……”蘇殞抓緊他的手,不能鬆開,就像不能用力呼吸一樣,這該死的地方實在太冷了,嗆得他鼻子酸痛。
“你信我,經過這一次,你就不再是克盡半壁江山的蘇霽,我要你做雲破月出,帶給大蘇一片晴朗的蘇霽!”
“我不要!我可以不要江山,隻要你我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