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灑下魚種的時候,有人得意的說,這是金錦鯉,名貴得緊,隻花了我十紋銀便買到了。
看魚的人含笑一語不發。
待到來年,隻見那金錦鯉漸漸脫去那點金色,迅速長成了胖頭胖腦的肥紅鯉。
當初花了十紋銀的人怏怏的,問身旁人:“你早就看出了吧?為何不攔著我?”
看魚的人仍舊笑盈盈的:“都是魚,養什麼都好。”
那人歎口氣,“畢竟不如金燦燦的看著舒服。”
身旁人看看他淡色的袍子,目光從腰間的銀白絲絛追逐到脖頸下露出的蘭花色內襟:“看你每日投食投得不亦樂乎,也是個趣兒。”
那人瞪他一眼,眼角卻露出淡淡的粉,似是羞惱了:“那……那口缸子呢。”
“什麼缸子?”故意逗他,睜大眼,半晌才哦了一聲,“你說那缸子裏的荷花啊!”
淡粉色的紅暈終於蔓延開來,頭低下,嘀咕著:“買的時候你也不攔著我,那人明明說是長莖白荷的,什麼開時成雙成對,白白花了我三十兩。”
身旁人目光柔和,手搭上他的肩,輕聲道:“我懂的,難免有看走眼的時候嘛,”本來是哄慰,但看著不遠處名貴紫潭缸裏冒出的粗綠長梗,還是笑了:“大不了,割掉吃了,素炒芹菜,就我們倆人吃,也算成雙成對了!”
“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
當天晚上蘇殞發現,果然有一道是素炒芹菜。
“你不是總看著它慪氣嗎,我給你解決了。”絡繹笑嘻嘻的。
“你……你真給炒了?我……我好不容易種的!”他趕忙衝出去,牆根下,紫缸上,那鬱鬱青青茁壯成長的芹菜梗子健在。回過頭,看到絡繹從窗子裏探出腦袋,“看,果然有感情了呢。”
“欺君罔上,”蘇殞盯著他,一字一字道,“今兒晚上怎麼罰?”
“啪!”窗子合上,腦袋縮了回去。
蘇殞哼哼笑著,踱著四方步財主一般進了房,關上門,吃晚飯。
…………
“累死我了!”關上門,身體靠住,呼出一口長氣。
剛春天怎麼這生熱?果然是苦寒之地呆久了,回來有些不習慣呢。
這麼一想,裴章望向房裏角落坐著的人,喊道:“哎,你覺得熱嗎?”
坐著的人沒理他。
裴章揩了揩汗,自顧拎起桌上晾的水,咕嘟咕嘟灌下,喝完一抹嘴,腳尖踢了踢那人,“喂!你到底有什麼不滿意的?你不是一直向往蘇朝風土嗎?這不是帶你來了嗎?成天這麼悶著,跟誰慪氣呢?”越說越氣,數落個沒完:“你又不幹活,都是小爺我養你,還想怎麼樣啊?”
那人還不理他。
裴章忿忿的哼了一聲,扭身出去。
回來抱著一口鍋,兩隻碗,鍋裏是剛炒的米飯,米飯是頭天的隔夜飯,用的新油,雞蛋金黃,蔥末噴香,聞著就教人食指大動。
他將兩碗米飯分好,一隻碗裏多些,一隻少些,放下勺子想了想,往多些的碗裏又添了飯。
“真香!”他一邊吃一邊炫耀:“小爺我就是聰明,幹什麼都靈,這回米飯炒得剛好。”見那人仍不過來,又換了種口氣:“今天累死了,一天也沒賣出去什麼東西,上回那個傻人怎麼不來了呢……”
商機都是可遇不可求的,那種扔下三十兩銀子抱走一包芹菜種子的人還真是少見。
盼不來那麼傻的盼個一般傻的總行吧?去年倒騰魚苗,因為幾隻魚染病,顏色發黃,本打算撈出來倒掉,卻被人問,“這幾隻怎麼是金色的?”
金色?裴章眼睛一亮,趕緊呱唧呱唧吹起來,那人一聽金錦鯉這種富貴名字馬上就拋下十兩銀子抱了回去,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