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

的心懷著希望的並不可靠的分身之術前來躲藏。“千萬別碰上奧黛特和維爾迪蘭夫

婦,”他會對德·福雷斯代爾先生說,“我剛聽說他們今天恰好就在比埃爾豐。在

巴黎有的是時間見麵,何必離開巴黎來證明彼此寸步不離?”他的朋友也會納悶,

為什麼一到那裏他就不斷改變計劃,走遍貢比涅所有旅館的餐廳卻打不定主意在哪

家坐下,其實哪家都沒有維爾迪蘭夫婦的蹤跡,而他那副神色卻象是在尋找他口說

要回避的人物,而且一旦找到還要躲避,因為如果他當真碰到那一幫人,他是會裝

模作樣地避開的;隻要他看到了奧黛特,她也看到了他,尤其是讓她見到他並不在

牽掛她,他就心滿意足了。不,她是會猜到他是為了她才到那裏去的。所以等到德

·福雷斯代爾當真來找他一起動身的時候,他卻說:“真抱歉!我今天不能上比埃

爾豐去了,奧黛特正好在那裏。”斯萬可還是感到幸福,因為在芸芸眾生當中唯獨

他一個人那天沒有上比埃爾豐去的自由,那是因為他跟奧黛特的關係跟任何人都不

一樣,他是她的情人,而對他的行動自由的這種限製隻不過是他如此珍惜的那種奴

役、那種愛情的形式之一。肯定還是別冒跟她吵嘴之險為妙,還是耐心一點,等她

回來。那些日子,他一直俯身在貢比涅森林的地圖上,仿佛那是一張愛情國的地圖,

身邊全是比埃爾豐城堡的照片。她有可能回來的日子一到,他就又把火車時刻表打

開,計算她可能乘哪一班,而如果在那邊多耽擱一些時間,又還有哪幾班可乘。他

呆在家裏不出門,唯恐來電報時不在家,天黑了也不睡覺,怕她乘末班車回來,為

了給他來個意外而在半夜裏來看他。正在這時他聽到有人在按門鈴,可是很久沒人

去開,他想把門房叫醒,同時到窗口去叫奧黛特(如果是她的話),因為哪怕他親

自下樓囑咐他們十次,他們還是可能對她說他不在家的。原來是個仆人回家。他聽

到馬路上馬車不停地飛馳過去,這他以前是從來沒有注意過的。他隻聽得每輛車從

遠處過來,越來越近,駛過他的門口而不停下,帶著不是屬於他的信息奔向遠處。

他等了整整一夜,毫無結果,原來維爾迪蘭夫婦他們提前回來,奧黛特打中午就回

到了巴黎;她不想通知他;不知幹點什麼好,就獨自一人上戲院看戲,這會兒早就

回家上床睡著了。

她連想都沒有想他。象這樣連斯萬的存在都忘卻的時刻對奧黛特卻更有好處,

這比她的全部風情更有助於把他的心係住。因為這樣斯萬就生活在如此強烈的痛苦

的激動之中,就象那晚他在維爾迪蘭家沒能見著她,找她找了一整夜一樣,結果促

使他的愛情在他心中萌生開花。我童年在貢布雷時,有過一些幸福的白天,忘了痛

苦,而這些痛苦之情直到晚間才又回來。斯萬不曾有過這樣的白天,他的白天不是

在奧黛特身邊過的;有時他想,讓一個這麼漂亮的女人在巴黎單獨出去未免太不謹

慎,這就跟把一隻裝滿珠寶的盒子擺在馬路中央一樣。因此他對所有的行人都感到

憤慨,把他們全都看成是小偷。然而他們的麵貌是集體的,也是無形的了,他怎麼

也想象不出來,所以也就激不起他的醋意。斯萬絞盡腦汁,累得用手揉揉眼睛,叫

道:“老天保佑!”人們在殫思竭慮來弄清外部世界的現實性或者靈魂的不朽性這

樣的問題以後,總是要求助於老天爺來緩解緩解疲憊不堪的腦子的。然而對不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