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段(2 / 3)

含玄一言不發,轉身作勢離去。

“深凝!”李惜今叫住他,“你看,我和你的母親,都不是什麼好的榜樣。但願你……不要像我這樣,一生迷戀一個野心勃勃的女人,也不要像你母親那樣幻想。”

含玄越走越遠的腳步像往常一樣穩定,他自始至終沒有說一個字。

皇太後考慮了兩天,終於想好了對李惜今的處罰。她讓人把這男人的雙手反綁,放在一匹劣馬背上,由那匹馬向遙遠的天際奔馳。

深泓心頭冰涼,看著母親將弓拉成滿月。她絕不會射偏,她是那樣好的一個神箭手。

然而當那匹劣馬馱著搖搖欲墜的李惜今,將要逃出一箭之地,皇太後還是沒有放箭。深泓當然不敢催她,一同佇立在城門上的所有人,沒有一個敢發出半點聲音。

忽然,皇太後毫無預兆地射出了那一箭。箭帶著響哨,鬼嘯一般飛向遠方的男人。他在馬背上晃了晃,又坐穩,顛簸著化成天邊一個黑點,終於消失不見。

“射偏了……”深泓難以置信地低喃。

皇太後卻像放下心頭一塊大石,坦然把弓箭丟到一旁,對她兒子說:“是啊,射偏了——不射這一箭,我不甘心。可射死了他,我會難過。”

深泓詫異於她的坦率,卻見陽光下的母親展開笑顏。“啊——這是我近來的願望:不要為了保持一貫作風,而做讓自己後悔的事。”她輕鬆地說,“如果懲罰他,會比他的背叛讓我更難過,我就放過他。”

深泓怔怔望著這個女人,不知是否天下的母親在孩子眼中總是這麼神奇。

皇太後沒有在城頭多停留,也沒有多看天際一眼,帶著一隊侍從離去。

那個男人從此不再屬於她的世界,他們之間的一切在鬼箭的嘯響中戛然而止,她不需為老友耿耿於懷,他與素氏糾纏的時代也就此結束。

深泓立在城頭向天朗聲一笑,不知有朝一日,他是否能像他母親一樣想得開。

與弟弟深凜闊別多年後的第一次見麵,深泓就發現這個弟弟與他的樣貌竟然那麼相似,在人丁稀疏的家族成員之間,他們最像親兄弟。襄妃與邕王同是柔弱和氣的態度。多年不見,皇後依舊文雅,眼梢微微下垂,添了幾分慈善,一身獵裝難掩溫柔風範。那次會麵,是在皇家的狩獵場上。時間是深泓成婚的第二年,他剛剛成為年輕的父親,得到他的第一個女兒。

也許是因為若星生產時還太年輕,也許因為宣城的氣候過於寒冷,一切都為女兒的生養增添了許多危機。她出世時是那麼脆弱的一個小小嬰兒,深泓和若星常常擔心她仿若遊絲的呼吸隨時會中斷。這個時常在陰陽界限上飄忽不定的生命,卻讓宣城的三個皇族捕捉到些微希望。果然,因這個小小的女嬰也是皇帝的第一個孫輩,於是皇帝恩封她鳳燁郡主,準深泓攜妻兒自宣城同赴獵場。

端妃以若星太年輕,經驗不足以照料體弱的孩兒為理由,也隨深泓一起來到獵場。她沒有資格伴駕出獵,沒有穿獵裝,而是挑了一身袍袖皆寬的長裾羅裙,把歲月帶給身材的變化全隱藏起來。

當途徑草原的風吹到營地,朝陽在端妃身上投下第一縷金光,深泓不由得向母親微笑:她衣袖飄飄,風姿綽約,同營地另一邊的宛嶸皇後相比,她與馬背上那位英姿颯爽的帝王更加般配。

深泓望向父皇時,皇帝也望向他,目光很快一轉,落在端妃身上。端妃原是側身向他,稍片刻之後像是察覺他的注視,款款旋身行禮。她動作輕盈柔雅,仿佛還是雙十年華的妙齡女子,神情間並不如何親切,也沒有顯出對多年後的重逢感慨良深。深泓密切地留意他父親的反應,卻隻見他恍若無事一般,隨意地調轉了馬頭,仿佛方才隻是和一個形似熟人的陌生人四目偶對。°思°兔°在°線°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