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功夫就換好了衣服,打開鏡匣一照,該補妝的補妝,該梳頭的梳頭。上上下下都妥當了,紅袖道:“這會兒到用膳的時候了,奴才給格格們引路。”淑怡與淑惠對視一眼,一人袖子裏滑出倆荷包來。
紅袖含笑收了賞:“奴才就不客氣啦。”玉妞等才上前接了荷包,齊道謝賞。
淑嘉回來又換了一件大紅緙絲的百子襖,頭上的首飾也去了大半,連耳上都換了一對小巧的單珠墜子,正歪在榻上望著手邊一個寶石盆景出神兒。她的麵前已經準備好了膳桌,聽到腳步聲響,往門口看了過去。
兩個小姑娘也換上了家常衣服,一色半新不舊的大紅旗裝,小兩把頭,脖子上一式的項圈兒。淑嘉暗笑,大家子裏都是一樣的規矩,她在家的時候與淑嫻也是這般,嫁到東宮,給年紀相仿的兒子們待遇也是一樣的。
扶著林四兒的手,青衿在另一邊托扶著淑嘉的肩、背,淑嘉笑吟吟地到上首坐了:“傳膳罷,你們坐。”
姐妹倆一左一右地坐了,席麵也一樣一樣地抬了進來。淑嘉道:“忙了一早上也累了,咱們先用膳,等會兒再說話。”
淑嘉在自己家裏沒有絲毫違和之感,很有餘暇觀察自家妹妹的行止。兩個姑娘顯然是過關的,明年大挑,淑怡這條件應該是沒問題的。淑惠……這樣小,又這樣鄭重,如今看著這童稚的臉頰作大人狀還能說“好萌”,等她再長大一點,如果依舊是這樣一副麵孔,未免就讓人覺得無趣了。
食不語。
安靜地吃完一餐飯,撤桌漱口洗手,一人一盞茶上了來,嬤嬤又來說弘晷要額娘。淑嘉無奈道:“不過是頓飯的功夫,他偏又鬧了起來。帶他來。”
東宮裏原是大家一起吃晚飯的,胤礽上班、三個學生要上學,能夠交流的時間就是這晚飯。淑嘉盡力讓早飯也能聚餐,雖然人少了一點,到底是讓她給擰了過來。弘晷雖小,卻已習慣了這樣的生活方式,突然讓他自己吃飯,他又聽不大明白道理,委委屈屈,飯也沒吃幾口。
過來的時候,弘晷還嘟著嘴。淑嘉側過臉一笑:“還不見過你姨母?”
淑怡淑惠都站了起來。
弘晷眨了眨眼睛,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滿是好奇,像是把委屈給忘了。粉嫩嫩的小姑娘確實更吸引人,軟趴趴地走到姨母麵前,意思意思地抱拳:“給姨母請安。”這動作由幼兒做起來很是有趣。
淑怡淑惠還不能先上前掐他的小肥臉,還得還了禮才行。
行禮畢,弘晷有點戀戀不舍地看了兩個小姑娘一眼,又複把表情調到可憐這一檔:“額娘~”
“過來罷。”
淑怡淑惠旁觀了弘晷那堪稱幼年土匪的行動力!嗖地衝到榻前,手腳並用地往上爬,先爬踏腳再爬矮榻。這股勁兒好眼熟!
趴到母親的大腿上,讓她輕撫著背,小土匪高興了。
淑嘉捏捏兒子的後脖子,轉問妹妹們:“屋子還合適麼?”
“很好。”
“你們在這裏要住上一陣子的,不合適就早些說。”
“並無不妥的。”
“唔,在我這裏不必拘束,出了這個門兒守禮就成了。往後咱們天天要到寧壽宮去的,除此之外倒不用費心。正好,你們也看看這宮裏的規矩。”
兩人齊聲稱是。
一會兒功夫,弘晷的肚子開始叫了,小土匪很理直氣壯:“額娘,餓~”
小祖宗的飯馬上送了上來,淑嘉看著兒子拿著小勺子自己吃飯,很是欣慰:“慢點兒,沒人跟你搶。”
弘晷吃飯的當口兒,淑嘉又問了些家中近況:“阿瑪額娘還好麼?瑪法去後,我竟沒見著額娘幾回,更不要說阿瑪了。”
姐妹倆一一答了,淑嘉發現這兩人極有眼色,淑惠雖是讓著姐姐先答,淑怡也有意地讓淑惠多回答幾個問題。
“你們在家裏都學了些什麼?”
聽到這一句,淑怡、淑惠精神都是一振,戲肉來了!尤其是淑怡,明年就是大挑了,這大約是姐姐在考查她了。淑怡先答:“《女四書》、《四書》都是通講過的,詩詞也是讀過一些的。”
淑惠道:“我沒有姐姐讀得多。《四書》尚未讀完。”有點沮喪,據說上頭坐著的這個姐姐比大姐差幾差,居然是一起讀書的。
“還是江先生教的麼?”
淑惠道:“江先生年紀大了,換了姚先生來。”
“針線呢?”
“隨著姑姑們學的,衣裳還做不出,荷包、鞋襪倒是能胡亂應付幾針的。”淑怡回答得很保守。
說到姑姑們,淑嘉想起來了,吳姑姑她們幾個年不過四旬,還能教得動學生,自己這裏的紅袖她們幾個出去了就是搶飯碗了。“姑姑們的道理都是極有用的,可有用心聽?”
弘晷吃完了,有點兒悃想趴桌。淑嘉拍拍他:“起來走兩步再睡。”
嬤嬤們上來抱起弘晷,把他放到地上,看著他轉圈兒。
淑怡道:“打從開春起,嬤嬤們就教導宮中規矩了。”
話一說完,就發現她姐姐不說話了,屋裏很是安靜,隻有弘晷踩在地毯上的鈍響,格外地驚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