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浪漫的一個人,擱宮裏時間長了,擱著擱著心理也就壓抑了,壓抑著壓抑著,他就容易變態了——還好,最後忍住了沒暴發,等來了黎明的曙光。然而即使在生氣直接喊“杖斃”的歲月裏,他的文化水平還是沒下降。至少,他寫的詩,呃,比他爹強多了。淑嘉看過,可以作證。

現在他不用壓抑了,許多本性就暴露了出來。比如現在,他就露出一點對文化藝術的向往來了。

對了,胤礽選了戴梓,還有一條就是此人詩寫得不壞。

聽淑嘉如此評價,胤礽笑了:“聽得出來?”

這不廢話麼?“要我寫,許是寫不出來,評,倒是能評得出來的。你也不會做飯,難道還嚐不出廚子手藝?”不對啊!“我怎麼記得前些年我們天天兒品評詩文的,到了現在我聽得出來很奇怪麼?”

胤礽搖搖頭:“猜猜,誰寫的?”

這哪猜得出來啊?又不是“北國風光”!不過,如果胤礽念一句“北國風光,千裏冰封,萬裏雪飄”,淑嘉絕對要噴他一臉茶葉。“我認識的?”

“也不算。”

“我知道的?”

“差不多。”

“那我就不知道了,”淑嘉攤手,還是忍不住猜,“當今名士的新作?”

“唉,戴梓舊作。”

“他?他不是會造槍炮的麼?”

真是罪過,作為一個穿越者,本文作者沒給淑嘉安排知道這個人的履曆。戴梓最為後人稱道的武器設計,還是穿過來之後,淑嫻要請戴梓當家庭老師,調查此人背景,順便提了一句的。淑嘉對這方麵算是上心的了,當時大大地嚇了一跳,就記住了這一條。

由於武器專家的身份在淑嘉眼裏比個詞臣清流重要得多,她幾乎要忘了此人還是個文化人。脫口而出的就是她最在意的那一點,說完了,又想起來,戴梓一度是最頂尖的那一種文人。

胤礽呷了口茶,品了品:“他會得可真不少呢!是個人才!是冤屈了。”不過案子是他爹判的,即使改,也不能說是他爹的錯,正可借機踩幾個當年的冤案製造者,以起到殺雞儆猴的作用——南書房的人都敢誣陷,長了天膽了!我可不好糊弄!

由於對戴老先生了解很少,淑嘉隻能呆呆地問:“他都還會什麼?”

“你不知道?蔣霆家的沒有告訴過你?”

“哈?她告訴我戴梓學問不壞,會造槍炮的事兒還是你說的呢。”

胤礽調戴梓回來,可不單單是為了讓他擠兌法海而已,區區一個法海,胤礽犯不著冒著“改父道”的危險名聲。真正讓他看中的是戴梓在實務上也頗有才幹,戴老先生在沒當家庭老師、沒有這份固定收入之前,除了養家糊口之外,娛樂活動有兩樣:一、寫詩,二、寫書。

他寫的不是什麼《我在南書房的日子》這樣的小說,而是《治河十策》!

河清海晏,太平盛世的象征,康熙年間為了治理黃河,那是下了死力氣的。曾經有至少兩年的時間,胤礽幾乎是每個月都要處理兩三件關於河務的公文,派誰當河督、哪裏調銀子、怎麼修堤壩。

現在看著是治理初見成效了,實際上還是問題多多。作為一個真正處理過國家大事,又巡視過河堤的人,胤礽是務實的,他不會認為撥一次銀子修完河之後就天下太平了。河務要維護,必須有懂行的人。至少,中央裏、顧問團裏、皇帝的身邊兒,有更專家型的人才,明白底下人幹得到底對不對。

要說治河的能人,康熙朝不是沒有,就是現在,胤礽接手的朝廷,搞維護工作的人才還是有的。

但是,這裏又牽扯到一個問題:他們未必就是皇帝的人。說起來有些拗口,但是事實的真相就是,作為皇太子,胤礽登基哪怕沒有遺詔,誰也不能說他的皇位來路不正。可大臣們支持你登基,不代表人家就是你的人了。比如曹寅,他肯定是不會反對太子繼位,但是,對新君他就未必如先帝一樣親近了。

隔閡!

收拾法海隻是順帶,戴梓的真正作用是在向世人昭告:新君要開始打造自己的班底了。該站隊的趕緊站隊!要表白的都打好草稿買好鑽戒,別拿兩塊錢一枝的玫瑰來糊弄我!

不哼不哈,就暗示大家:都給我老實點兒!老子不是挖不到人!懷揣小九九試試!

這個舉動必須有一個前提:頭一個啟用的人、樹起來的典型,他得管用!不能你前腳挺完某人,他後腳被人扒了馬甲,不但以前沒人品,現在還在刷下限。這就壞了!自己找了個豬隊友,撓牆都晚了。

戴梓的案子是冤案,平反起來很容易,帶頭整他的南懷仁還死了,當年最大同謀是張獻忠的養子,也不算好人。眼下康熙周年還沒過,嗣皇帝下詔,完全可以用先帝的口氣來發。有陳夢雷的例子在,玩政治的都明白,站在內敵一邊可比私通外國性質嚴重得多了——雖然發表聲明的時候一定是更為譴責後者。

老頭兒有聲望,胤礽也不把他直接放到朝裏去,而是擱到南書房,再兼個給自家兒子當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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