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予南甩上車門沿著階梯走上來,“不準。”說話時甚至沒有看過時笙一眼。
“季予南,我真的有事。”她壓了壓心裏竄起的火,知道現在跟他杠上討不了半點好處,至於白天的事,就當被狗咬了。
“家裏有保姆,保姆不行還有保鏢,有什麼事可以讓他們跑一趟,不必要非自己去。”他走到她麵前,一隻手插進褲包裏,“如果他們都不行,你要幹嘛,或是要去見什麼人,我替你走一趟。”
瞧著男人波瀾不驚的俊臉,時笙心裏那團明明滅滅始終壓抑的火苗‘噌’的一下燃得更旺了,緊繃著臉,聲調撥高,“既然如此,你從現在起是不是也可以不用出這道門了?有事讓下屬去辦就好了。”
季予南濃墨般的眼蒙盯著她,時笙與他對視,隔著衣服都能感覺到男人全身緊繃的肌肉和壓抑到極致的情緒。
僵持的氣氛在兩人之間彌漫開。
季予南半垂著眼眸,淡淡的道,“可以。”
時笙:“……”
“滿意了?可以進去了?”
季予南眼底有明顯的倦意,連說話都比平時冷沉,但眸光卻冷厲的寒涼刺骨,混著讓人看不透的複雜情緒。
見時笙沒有動作,伸手牽了她往客廳裏走。
男人粗糲的手裹著她細白的手腕,溫度比她的肌膚略燙。
時笙低頭看了眼自己被拉住的手,直接將手從他的掌心中抽了出來,麵無表情的道:“我說了我會帶保鏢。”
季予南盯著自己空了的掌心,身體輪廓的線條愈發緊繃,言語間明顯的壓抑著不耐煩,“時笙,你別跟我鬧,我耐心不好,怕嚇到你。你如果不想自己走進去,我不介意抱你進去。”
時笙緊咬著唇和他僵持,精致的臉上麵無表情。
她見識過這個男人蠻橫起來不講道理的一麵,也猜到自己的抗議起不了作用,季予南決定的事,不管是來軟的還是硬的,總是要達成自己的目的才肯罷休。 她隻是去傅亦家裏看看情況,找人這種事也幫不上忙,大可以讓保鏢跑一趟,但她不甘心,不甘心就這麼被他搓揉捏扁,不甘心明明是季家對不起她,到頭來還要處處受季予南的保護,對他心存感激
。
其實最大的不甘心是對她自己的。
和季家抗衡,她這輩子可能都沒這能力,但是自己手中握有季氏這些年暗箱操作的證據,傅亦給她的加上這些年做季予南秘書時收集的。
就像傅亦說的,季長瑤無法擔季家的大梁,季時亦年紀大了,季家所有的一切都要靠季予南,就算沒辦法直接找上季時亦報仇,但她也可以通過毀了季予南讓季氏分崩離析,漸漸走向消亡。
季家仇人那麼多,到時候根本不需要她做什麼。
雖然時間很長,但總算是一線希望。
可是,時笙下定不了決心。
她為了一條項鏈,將自己搭進去了。
人生還有比這更諷刺的是嗎?
“我要出去,季予南,我的事你沒資格管。”她的聲音有點激動,門口除了克洛伊還有跟著季予南一道回來的保鏢,都看到他們平時無所不能的季少被女人甩了臉子。
“都給我下去。”季予南掃了眼周圍像雕塑一般立著,盡力減低存在感的眾人,臉上覆著一層森冷可怖的氣息。
周圍的人早就想閃了,不是什麼熱鬧都那麼好看的,尤其是跟了季予南稍微有點時日的人都知道,季少脾氣暴躁還愛麵子,折騰人的手段層出不窮還刀口不見血。
杵著的人短瞬間就消失不見了
季予南彎腰將時笙打橫抱起,大步走進客廳將她放在沙發上。
有了今早的經驗,床和沙發對時笙來說都是危險的物件,季予南剛將她放下,便像屁股坐在仙人球上似的跳了起來。
瞧著她的樣子,男人冷冷的勾了下唇角,雙手撐在她的兩側,身子下壓——
將時笙逼得不得不蜷縮在沙發上。
她繃著背脊,手搭在沙發的扶手上攥得很緊,一臉戒備的盯著他,“你幹嘛?”
男人修長的身形透著一股凜冽的寒意,“你覺得我想幹嘛?”他的嗓音很啞,很低,說話間,臉又近了近。
嘴唇幾乎要貼上她的。
時笙神經一緊,想往後仰,但她身後是沙發的靠背,根本避無可避。
“季予南,如果你再敢強暴我……”
話說一半,男人吻上了她的唇。
隻是中規中矩的貼著,沒有進一步的侵入。
時笙不敢講話,生怕刺激了他獸性大發,克洛伊剛才直接退到外麵去了,現在整棟別墅就隻有她和季予南兩個人。
萬一他又像今天早上那般用強,自己根本反抗不了。
她能當今天早上是被狗咬了,總不能次次都當是被狗咬了吧,這樣他還真當她被他強奸上了癮,都不與他計較了。
季予南看著她神經緊繃、一臉戒備的樣子,似笑非笑:“如果我再敢強暴你你要如何?告我?時笙,需要我提醒你嗎?沒有我的許可,你現在連這道門都出不去,怎麼告我?”
時笙鄙夷,“就是因為有你這樣的人,這個社會才會如此讓人厭惡。”她覺得再跟季予南這種直男說下去也不會有任何意義,別過臉,拒絕與他對視。
男人低低沉沉的笑意自喉骨間傳來,伸手捏著時笙的下巴,將她的臉掰正,“乖乖在家呆著,別想著再去找傅亦,就算去了,你也不可能會找到他。”“你把他怎麼了?”
她在他懷裏,心心念念惦記的卻是別的男人,那雙平日裏眼尾微微上挑看上去時刻都帶著笑意的眼睛此刻因震驚而瞪大。
裏麵的光芒猶如碎鑽,刺得他雙目微疼。 幾乎沒有思考,刻薄的話已然出口,“不是說失蹤了嗎?大概是死了,你如果真要找,也別浪費時間去他家了,雇艘漁船去海裏撈屍體吧。”他篤定的語氣讓時笙沒辦法將這話裏惡意的內容當成賭氣或
者挑釁。
原本已經被季予南折騰得身心俱疲,不想說話,卻被他一句話刺激得心神俱裂。
時笙臉蛋蒼白如紙,聲線繃得很緊,顫抖的厲害,“你把他殺了?”
不管有多不爽傅亦利用她,但殺人這種事不在她的心裏承受範圍之內。
即便是對季時亦,也隻是想將他送進監牢,讓他為自己過去所做的付出應有的代價。
時笙從沒想過要濫用私刑殺了他。
而且她對傅亦其實還是感激的,若不是他告訴自己那些過往,她可能再過幾年十幾年都查不到季時亦與父母的糾葛。
他有目的,不過是和她各取所需而已。
兩人交情本就不深,又怎麼能要求人家不顧生命的為她冒險,還全然對自己沒有半點好處呢。
“季予南,你……”喉嚨像是被一隻大手掐住,連喘息都困難。
這種事太過驚悚。
和她所處的生活圈子、認知範圍,完全不在一個層次上。
時笙劇烈震動的眼眸裏光線煥散,她盯著男人英俊的臉,像是看到一個魔鬼。
手腳冰涼,全身都籠罩著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從四麵八方侵入他的毛孔。
“你殺了他,你這個瘋子,放開我,別碰我。”
季予南平靜的看著神情崩潰的時笙,眼眸裏是一團化不開的漆黑。
她來來去去不過說了幾個字,聲音很輕,傳到他這裏卻不像正常聽入耳朵的,而像是有人拿鑽子一個字一個字地鑽進他的腦子裏,刻在他的頭骨上。
他咬了咬後槽牙,一臉凶狠,“我他媽後悔下手太輕,讓他死得太輕鬆,沒有在之前狠狠的淩虐一番。”“季予南,為什麼?傅亦他哪裏得罪……”
話戛然而止。
時笙不可置信的睜大眼睛,“你是為了他給我的那份證據?”
男人不屑的哼了一聲,直起身子,又恢複了平日裏一派貴公子式的優雅,神色間看不出半點今早強她的霸道。
“吃過晚飯沒有?”
時笙瞪著一雙通紅的眼睛看他。
她不知道季予南是如何做到在前一秒還冷著一張臉擺出一副恨不得掐死她的模樣,討論的還是殺人這樣血腥暴力的事情,下一秒就收斂了所有的戾氣問她吃沒吃飯的問題。
她做不到他那樣的冷血。
一條鮮活的人命,時笙沒辦法說過就過了。
男人瞧著她死死壓抑的樣子,嘲弄又漫不經心的笑了笑,“別再提了個男人惹我生氣,時笙,你乖一點,別鬧,這段時間乖乖待在家裏,缺什麼少什麼讓傭人去買,要做什麼事讓保鏢去。”
他讓她乖一點,別鬧。
聽似在哄他,實則不是。
他這是威脅,赤裸裸的威脅。
“你是要軟禁我?”雖然沒有明說,但表達出來的意思卻是如此。
“你可以理解成我在保護你。”“保護?”時笙怒極反笑,“季予南,你還能再不要臉點嗎?”
這個男人太恐怖了,誰知道他會哪天耐心耗盡就殺了她。
凶殘暴戾混黑道的男人並不可怕,可怕的是不止凶殘暴戾還罔顧法律。
傅亦隻是給了她證據,而她,卻是手握證據,隨時都可能將他告上法庭。如果傅亦是放炸彈的人,那她就是隨時都可能引爆的那顆炸彈。
相比之下,季予南對她的敵意更重於傅亦。
“我如果不要臉,你現在就不是坐在沙發上,而是應該躺在二樓的床上……”他的臉上籠罩著厚厚的陰鷙,頓了一下才道:“在我身下。”
季予南抬手壓了壓隱隱作痛的胃!
這個點,想來時笙已經吃過了,事情發生到現在,除了第一天,之後都沒見時笙有自虐的行為,照常吃飯和睡覺。
他淡淡的道:“如果吃過了就上去休息。”
……
季予南去了廚房,沒叫傭人,自己親自熱了時笙吃過的剩菜。
這段時間吃中餐吃的比較多,他也漸漸習慣了拿筷子。
整個客廳就隻聽到他吃飯時偶爾不小心碰撞發出的聲音,顯得格外安靜。
季予南吃飯的速度雖然和平時一致,但心思明顯不在飯菜上。
時笙還坐在客廳的沙發上,不言不語像個沒有生命力的木偶,這讓他異常煩躁,想發脾氣,又不想他們本來就如履薄冰的關係變得更加的糟糕。
於是就硬逼著自己忍下了。
一碗飯吃完,本來隻是隱隱作痛的胃變成了劇烈的疼痛,像是被一隻大手伸進去用力的搓揉。
季予南抿著發白的唇,放下筷子去了二樓的書房,經過客廳時,側頭看了眼時笙。
女人一臉冷漠的縮在沙發上,盯著頭頂的天花板出神。
他眯了眯眼睛,裏麵覆著一層冰爽。
家裏沒有胃藥,他也懶得讓保鏢去買,站在書房的落地窗前,季予南撥通了安德魯的電話,“找個人去傅亦家看看。”
“是。”
那邊很幹脆利落的應下了。
幾分鍾後,季予南便聽到車子遠去的聲音。
他低著頭,咬緊牙,雙手握成拳抵著玻璃。身子微微向前弓著,手背上的筋脈隱隱跳動著。
不知道是在忍痛,還是在壓抑自己心裏攢動的火。
保鏢那邊很快傳回了消息,傅亦房子裏沒人,不過地上有一攤血跡,問他需不需要采了樣送到DNA檢測部門。
季予南沉默了幾秒,“不用了,報警吧。”
警察能不能找到就看他命大不大了。
自己不是良善的人,何況他對傅亦並沒有什麼好感,而傅亦對季家,更是懷有敵意,這種情況下他沒落井下石就已經算不錯了。
季予南在書房呆了一夜,胃疼也持續了一夜。
漆黑的房間裏,他坐在黑色的辦公椅上,身上又穿著黑色的衣服,幾乎和凳子融為了一體。
男人閉著眼睛,腦子裏浮現出女人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然而最近幾天總是泛紅的看著他。
清晰明了而毫不掩飾的恨意像一把鋒利的刀子,將他的心髒剖開,切割成一小塊一小塊的,又重新縫補上塞回胸膛。
這種痛,帶著血腥的味道,時時刻刻的折磨著他。
而他,卻上癮般的甘之如飴。
黑暗中,季予南微歎了口氣。
其實他可以放時笙走,季時亦再有本事也暫時將手伸不到中國去。何況那邊有莫北丞替他看著,絕對比留在他身邊安全,她唯一的閨蜜也在那邊,她不會寂寞。
但是他也怕,放她走了,她便再也不願意回來了。
享受過自由陽光,怎麼會甘願繼續在黑暗中沉淪。
凱文說過,像時笙這種父親很小就過世,母親又是植物人,多年受盡苦難和冷暖的女人,很容易對像傅亦這種溫潤體貼又很有包容心的男人動心。
而這三樣,他都沒有。
他和她之間甚至還有一道跨不過的鴻溝。
所以還是留在他身邊吧,那些危險他都有信心替她擋了。
……
胃痛一直到下半夜才緩解,季予南閉著眼睛小憩了一會兒,再睜開眼睛時天已經亮了。
季予南回房間洗漱,換了套衣服下樓。
時笙已經坐在餐桌前吃早餐了。
男人的目光一直看著她,自己下樓的腳步聲並不輕,克洛伊還跟他道過早安,但女人從頭到尾都沒看他一眼。
“少爺,您是吃中餐還是西餐。”少爺和太太之間的氣氛僵持,克洛伊說話都是小心翼翼。
季予南掃了眼桌上的菜色,他不喜歡吃中餐,但最近幾天擺上桌的菜都是中餐,而且是重口味偏辣的菜式。
克洛伊不會自作主張,便是按時笙的吩咐做的。
“拿副碗筷。”
他明明就胃疼,看著一桌子的小吃又沒胃口,但卻自虐般的讓克洛伊去拿碗筷。
“是。”克洛伊去廚房拿碗筷。季予南走到餐桌前,時笙碗裏的東西才吃了一半便放下筷子起身準備離開。
男人伸手扣住她的手腕,臉色冰冷難看,下顎繃的緊緊的,“坐下吃飯。”
他沒用什麼力氣,隻是製住她不讓她離開而已,另一隻插在褲包裏的手卻已經緊握得關節泛白。
“我吃飽了。”時笙的態度很不耐煩。
“這餐盤裏的東西也就少了一個燒麥和一個水晶蝦餃,你碗裏還剩了半個,你說你吃飽了?”
時笙不說話,一是覺得和季予南無話可說,二是說了也白說,還不如省些力氣想想怎麼辦。
如今季予南不準她出門,自己即便握著證據也沒辦法遞交到法院。
難不成,她一輩子要被困死在這裏?
時笙麵無表情的看著空氣中虛無的某個點。
季予南見她這幅神情,眼睛一點點的眯起,漠然的問:“不吃是吧?”
不等時笙回答,他鬆開她的手,轉而去端桌上剩了半杯的牛奶。仰頭喝了一大口含在嘴裏。
一隻手攬過時笙的腰,另一隻手在她逃離之前眼疾手快地扣住她的下巴,俯身,貼住她的唇瓣一口不剩地度了過去。
時笙被他鉗製著身體沒辦法掙脫,脖子也微微仰著,隻能被迫吞咽。
克洛伊早在季予南吻上時笙的唇時就識趣的退到了廚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