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洪嘉循著方向,慌忙朝那邊跑去,估摸著快到了,四下望著,卻又渺無蹤影,隻得不停地在原地轉著圈。
就在這時,不遠處傳來一陣低低的笑聲:"施主,是和尚贏了。"
常洪嘉吃了一驚,往那邊看去的時候,隻隱隱看見一個灰色僧袍的背影:"施主殺氣太重,一言不發就要打。竹林細雨,正好洗淨你一身戾氣。"
常洪嘉撥開竹葉,匆匆趕過去,和尚已走遠了。他麵前,一個青年男子被佛珠捆在一棵挺拔的辛夷樹上,氣急敗壞,竭力掙紮。樹上花還未開,被碧綠纖細的鳳尾竹半掩風貌。常洪嘉愣了一瞬,正對上青年那雙極為年輕的眼睛,隻長及背部的發絲高高束成在腦後,左右劉海都黏在鬢角,額頭袒露著,上麵白皙光潔,並沒有佛印。
第五章
常洪嘉靜了片刻,才慢慢露出一個微笑,輕聲道:"穀主,洪嘉來接你了。"
那人皺著眉頭,鄙夷不屑都坦蕩蕩地寫在臉上。常洪嘉試探地走過去,伸手去解佛珠的時候,魏晴嵐突然從嘴裏伸出鮮紅的信子,像蛇類一樣,舌尖分叉,隻差半寸就碰上常洪嘉的側臉,見把常洪嘉嚇得變了臉色,竟是幸災樂禍地大笑起來。
等常洪嘉回過神來,首先留意到的便是他的無聲笑,心中一凜,聲音又放柔了幾分:"穀主,聽銀鎮,鶴返穀,常洪嘉,您還記得嗎?"那人歪著頭,惡毒地眯著眼睛,仍不出聲,僅用腹語嘲道:"和尚,你又在玩什麽把戲?"
常洪嘉尷尬地笑了兩聲,自去扯那串佛珠,豈料費了老大的勁,佛珠卻猶如鐵鑄銅澆。他想了想,從常用的針囊裏取出長針,接連紮在那人神門、合穀、勞宮、極泉四穴上。魏晴嵐吃了一驚,胡亂扭動起來,合抱粗細的樹幹被他晃得枝搖葉落。
常洪嘉還想下針,見他奮力閃躲,試著寬慰道:"穀主,這些都是提神醒腦的穴位。您在沙池上撫琴,不小心入了魔……"
他還想說些什麽,魏晴嵐突然用額頭猛撞了他一下。常洪嘉措不及防,被撞得眼冒金星,用手去摸的時候才發現破皮見血了。那人高高揚著眉毛,笑得萬分可惡,明明是額頭撞額頭,他卻安然無恙。
常洪嘉用袖角捂著傷處,憤憤道:"穀主,現在不是胡鬧的時候……"他才說了半句,就醒悟過來,遲疑地看了魏晴嵐一眼:"洪嘉冒犯了。"
那年輕妖怪眯著眼睛,眼神四處亂轉,心猿意馬,偏偏不再看他。常洪嘉束手無策地站在一旁,過了半天,才扶著樹幹苦笑了一下。他想起黑蝮蛇也進了此地,獨自往南又走了一段,專往草叢茂盛的地方找,尋了半天,回過頭一看,發現魏晴嵐也累得不輕,氣喘籲籲地閉著眼睛。
常洪嘉怔怔地看了他一會,似乎還未習慣這人會喜會怒、行無禁忌的狂態,往前走了幾步,隨手折了一根碧綠竹枝,在草甸中來回撥著,想找到那尾黑蛇。草尖上的水珠飛濺起來,又是一陣愜懷涼意。
正出神間,忽然聽見魏晴嵐的聲音:"和尚!出來!和尚!"他往回看的時候,發現那人無聊得緊,用腹語在大喊大叫。急忙走到樹下,小聲說:"穀主,有洪嘉在。"
魏晴嵐看著遠處,窮極無聊地瞪著眼睛,仍用腹語道:"去把那禿驢叫過來!"見他不動,又頤指氣使了了一句:"去啊?"
常洪嘉站在不動,許久才微微笑道:"穀主可是沒有事做?"說著,捏著竹枝,看著樹上隱隱的花苞,輕聲笑說:"洪嘉幼時也曾學過觀音靈感課和地藏占查,能測凶吉前程,不如給穀主測一卦?"
那人終於安靜下來,不置可否地看著他,許久才用腹語問:"測我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