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說話,腦海中已是空白一片:"穀主……我並非……從未肖想過……"勉強擠出幾字後,連自己也覺得不成章法。那身皮囊原本就被大病掏空,加上連番的心神波動,不到片刻就有些頭暈目眩,常洪嘉喘了一會氣,發現視線還是一片模糊,隻能隱約看清那人坐在床沿,不由低下頭,認認真真地將話說完:"真的不曾……肖想。穀主沒有口出惡言,洪嘉……已經感激不盡了。"他說到這裏,眼睛驟然酸澀難忍。
落在常洪嘉額上的手這才挪了開來,緊隨而來的是衣物摩攃聲,佩玉叮當作響,直到魏晴嵐移到榻邊,慢慢扣住了常洪嘉露在被外的左手。三日不進食水、又曆經雪地霜天,常洪嘉手臂顯得枯瘦如柴,手背上更是布滿了紫紅色的斑斑凍傷。
發現常洪嘉想縮手,那人微微皺眉,用傳音入耳之術問了句:"你不明白嗎?"
常洪嘉聽得一陣木訥,搖了搖頭。魏晴嵐¤
江邊相逢,佛珠縛妖,俱是甘之如飴的舊夢;心魔叢生,夢魘深種,俱是故人若即若離的音容;閉口不語,獨居深穀,懷揣離愁別緒,卻又無從傾訴,眼見著星辰歲月似轉蓬,還一直心心念念地記得舊事,究竟算誰忘了誰?
魏晴嵐見常洪嘉臉色越發蒼白,漸無人色,慌忙道:"洪嘉,我絕不是在怪你。孟婆湯下肚,愛恨盡消,神仙也逃不過,能夠重逢,已經很好。"說完,還恐不夠,展顏笑道:"比起別人,我們不過是多相識了一遍……"
常洪嘉聽了一陣,又呆了一陣,等反應過來,方"啊"了一聲。自己為情顛倒,如癡如狂,那人受的罪,同樣細數不過來,隻怪天意捉弄,各人有各人的塊壘,哪怕常洪嘉想硬著頭皮退讓,到底意難平。
他扶著桌子,靜靜站了好一會,才感覺渾身忽冷忽熱的症狀褪去了幾分。魏晴嵐還以為他回心轉意了,珍而重之地去握常洪嘉的手:"洪嘉,你先前提到出穀,是想去散散心嗎?這麽多年光顧著修行打坐,也不知道世間變成何種模樣,不如一道……"
常洪嘉猛地一抽手,顫聲道:"不要再說了。"
他從未想過聽魏晴嵐說話,竟是如此煎熬。人渾渾噩噩地往後連退幾步,硬是擠出笑顏:"說了這麽多,還不是因為大師──隻要是因為大師,便不能要。別人的東西,我、我……"常洪嘉結結巴巴地說了幾句,眼中一陣濕意上湧,想去拭,又怕丟了臉麵。
魏晴嵐默默看著他,臉上似乎閃過一絲可稱之為難過的表情,用傳音術輕聲道:"也無妨……我會一直等。"
常洪嘉聽到這裏,眼睛裏竟是泛起血絲,不住地拱手,向魏晴嵐乞饒,求他免開尊口:"穀主,不要再說了。我可以為你赴湯蹈火,不能為你去做另外一個人。"
那妖怪又是怔怔地站了許久,才點點頭,柔聲道:"你大概是累了。好好休息,我就在外麵,找我的時候,便喚我一聲。"
眼看著魏晴嵐走遠,常洪嘉猶是兩手顫顫。幾番交涉,那人還不明白,自己在穀中十餘年,何曾得過一次青睞,如今又是何種待遇?那麽多一反常態的溫情、反倒令人更添嫉恨。
常洪嘉想到此處,臉上又是欲哭,又是欲笑,木愣愣地將牆上那副掛軸取了下來,從筆架上取過毛筆,用唾沫潤濕,就著殘墨在"為君一言,傳轉九天"後再添了一句"滿紙空言,從此休提",而後胡亂卷了幾卷,塞到懷裏,準備親手交到魏晴嵐手中。
第三十章
等他打點妥當,正要推門而出的時候,忽然聽見窗外有人竊竊私語。一個聲音說:"你猜穀主都說了些什麽?"另一個聲音答:"昨天一整天都坐在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