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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洪嘉喃喃接過,想從魏晴嵐臉上看出什麽端倪,但那妖怪長身玉立,舉止如常,一時半刻又看不出什麽。兩人並肩往回走了一段,才聽魏晴嵐淡淡道:"什麽空言,以後不要再提了。"
常洪嘉不敢做聲,隱約猜到這人有些動怒。未想數柱香後,肩上逐漸有了落花,眼前春色迭生,魏晴嵐還沒有善罷甘休,一看到花樹下的幾棟別院,便道:"你我二人,也用不了這麽多房舍。"
說著,手一揮,就將零星點綴在春光中的屋邸硬是合為一幢。常洪嘉吃了一驚,想停下來,卻發現魏晴嵐手如鐵箍一般,交握時不覺得緊,硬掙才發現無法掙脫。等被這妖怪一路拉著跨過門檻,看著屋中幻化的家當碗筷俱是一對,唯有石屏後,隻擱了一張竹榻,一張臉燒了個通紅。
魏晴嵐像是沒發現常洪嘉有多羞赧窘迫,輕聲道:"常洪嘉,把畫掛起來,好嗎?"
那呆子連耳根都微微發紅,張了張嘴,終究點了點頭。待掛軸掛好,回過頭來,見魏晴嵐負著手,在屋中慢慢繞了一圈,走過的地方,不是瓷樽中多出數卷前人真跡,便是帳上玉鉤多別了一條猶帶露水的花枝,香爐霧起,架上書滿,連針灸銅像、藥櫃也一應俱全。
作家的話:
祝中秋快樂,人月兩團圓^^
第三十三章
待一切布置妥當,魏晴嵐低聲道:"你傷勢未愈,早些休息吧。"那呆子站著不動,訥訥地望著他。魏晴嵐從懷中掏出幾樣瓶瓶罐罐,有些治凍傷、有些補元氣,斟酌了半天分量,一抬頭,見常洪嘉還杵在原地,蹙眉道:"快去躺著。"
常洪嘉說不出半句忤逆之言,在那人目光注視之下,一點點挨著榻沿坐下,隨後又胡亂地去除鞋襪。魏晴嵐等了一陣,見他還彎著腰,不知道要脫到何年何月,露在發絲外的耳背微微泛紅,情不自禁多看了兩眼。直到挪開視線,那妖怪才發現自己似乎在笑,看到掛軸時的抑鬱之情,不知為何已煙消雲散。
仿佛等下一刻等得太久,魏晴嵐將手中藥瓶重新塞緊,指腹在爐口輕輕拂過。爐中忽然明火一現,隨即像泉眼一般湧出股股白霧,順著爐蓋的鏤空紋樣流瀉一地。
轉瞬之間,靜室中就如同蓬萊仙境,四處白茫茫一片,雲纏霧繞,滿屋皆是催人欲睡的熏香白氣。魏晴嵐在白霧裏候了一陣,手捏著香爐蓋,在爐沿上輕輕蹭著,估摸著時間差不多了,才將爐蓋蓋了回去。隻聽得啪嗒一聲輕響,室中霧氣散得幹幹淨淨,隻剩下半縷殘香,和昏睡在竹榻上的人。
魏晴嵐走到榻旁,慢慢將他額發撥開,看到那張紅暈未褪的麵龐,不由自主地又笑了一下。依那人溫吞的性子,你推我讓,上一次藥,怕是比禦風行千裏要慢多了。這樣想著,心裏卻如同雪水初融。等藥膏抹勻,衣衫整好,手心竟是有了些許薄汗,鼻翼之間盡是藥材的香氣,不知是敷藥使然,還是那人身上的味道。
那妖怪就這樣枯站了許久,一遍遍地看著常洪嘉,有刹那光景,人仿佛回到了多年以前,窗外下了幾天幾夜的大雪,天寒地凍,萬物服孝,他被打回原形,費力地從缽盂中探出頭來,看見和尚臥在榻上,懷裏攤開的經書被風吹得一頁頁往後翻去。心中似喜似悲,舍不得眨一下眼。
三千年閉口禪,日日夜夜悔恨難眠,終於等到這樣一個人,把他從那場噩夢裏帶出,多少奢望,都近在咫尺……
然而一旦回想起常洪嘉在畫上新添的那八個字,免不了變得坐立難安。
滿紙空言,從此休提?
怎麽能是空言?從沙池崩塌、白傘升空的那刻起,這人所夢,便是他所夢;這人所求,便是他所求;這人的魔障,便是他的魔障。眼看要兩心如一,怎麽能說……是滿紙空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