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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晴嵐禁語已久,哪怕破了閉口禪,說話仍是一字一頓,遣詞用句平淡無奇,寥寥幾字,便將愛恨輕輕帶過。隻是說到最後一句的時候,聲音放得極輕。

比起責怪,更像是深情淡釋,不知如何啟齒,隻好把情懷化作遙遙一舉杯。這樣凡根深種,會有什麽佛緣呢?

"你說我能斬斷塵緣,大徹大悟,還說我能心無雜念,自由來去,和尚,我根本做不到。以前你還在的時候,我就想過,如果有朝一日動了心,會看上什麽樣的人,是不是像你這樣,萬事都看得極淡,一切都應對從容,沒想到碰到一個呆子……"

"我弄錯了人,以為他是你,後來知道錯了,依然放不下。"

"他和你不太一樣。看著他為情所困……我心裏,很歡喜。"

那妖怪一口氣說了許多,有的話藏在最深處,驟然說出,連自己聽了都有些怔住了。"和尚,你給我的批語……一定是弄錯了。"

"你不知道,他剛進穀的時候,我太久沒聽人說話,隻想聽聽人說話的聲音……我背著他,把各種雜念,化成許多小蛇,裝模作樣,圍著他打轉。一麵請他回來,一麵勸他不要動心,一麵聽他的心事,一麵又裝作未曾聽過。"

"恐怕是因為聽了他太多的話,不知不覺就陷了進去,就算發現弄錯了人也……"

"和尚,有佛緣的人,怎麽會像我這樣。"

魏晴嵐說到此時,才安靜了下來。有些話埋藏太久,一旦傾瀉而出,人仿佛都被掏空了,隻剩下一具軀殼,像石洞一樣有隱隱的回聲。那妖怪頹然跪著,斷斷續續地苦笑道:"其實我一直想跟你說,有沒有佛緣,又有什麽關係呢……"

"命數虛無縹緲,哪是你我算得出來的。你為了佛緣讓我禁語,我卻因為禁語、陷了進去。想來人不與命爭,命不與天爭,並不是虛話,"魏晴嵐竭盡全力地搜刮著措辭:"恨隻恨,沒見到最後一麵。"

就如破除閉口禪時,許的那句願一樣,想再見他一麵,隻想再見他一麵。總等到別離時方傷離別,生死關才哭生死,錯過一回又一回,留下太多的話未說。不知為何,到了這個地步,便格外地想起常洪嘉來。

想起那人問他,情字……為何太輕了。

想起那人的落寞神情,想起兩人睡在一處,那人卻整整看了他一夜。

那妖怪過了良久,長歎了一口氣,搖搖晃晃地站起身來,也不去拂下擺的土灰,僅用指腹摸過石壁上的留字,輕聲道:"和尚,我走了,等過段時日,我再帶他來看你。等我再想明白一些,真真正正地記住你,而不是記住自己的內疚……

"他跟我一樣,被心魔所困,過得不開心。我也想、當他的稻草。"魏晴嵐說完這句話,如蛇蛻皮,雖然疲憊不堪,眼裏卻多了些發亮的微光。Ψ思Ψ兔Ψ網Ψ

第四十四章

他將手慢慢收回,負手站著,沒有撿地上那把白傘,而是調頭向洞口走去。

心中仿佛了結了一件大事,從今往後,再不用什麽白傘了。他一個人,足可以替那人遮擋風雨,將他眉間愁容盡數抹去。這麽一想,人竟是有些恍惚,步履輕快,心跳急促。

如果告訴那人,自己早就動了心,那呆子會露出什麽樣的表情?

會笑嗎,還是會流淚?

心念一轉間,雖未出洞,眼前似乎已經看到了那呆子烏發布衣,眼眶發紅的樣子。如果伸手替他拭去,隻怕他又會嚇得連退幾步……他恐怕不會信,但自己大可以一直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