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晴嵐想到這裏,嘴角竟是有了一抹模糊的笑意,雖然雙手還有些發抖,但隻要肯握久一些,便能沾上人的體溫。他們可以說許多話,去許多地方,無論是留在穀中,還是牽著他從聽銀鎮往外走去,人間無數山川,繁華世界,還幾乎不曾看過……
他一麵放縱思緒、胡思亂想,一麵又邁出幾步,走到離洞口不過數丈之遙的地方,人突然一怔,從紛雜思緒中回過神來,空氣中不知從何時開始,彌漫著一股淡淡的血腥味,越往前走,鐵鏽氣越濃,等到了洞口,地上到處都是斑斑血跡,每邁一步都能聽見腳下響起粘稠的血水聲,還滾燙的血液從石縫、草尖、鬆針上一滴一滴落下來,在地上彙成血泊。
魏晴嵐愣愣看著這一切,周圍沒有一點聲音,除了這血水落地的滴答聲。他往前邁了一步,恰好有一滴鮮血從被汙血碎肉染成赤紅色的枝頭落下,正好落在那妖怪麵頰,視野中一下子被染得猩紅,用力眨了眨眼睛,眼前才慢慢褪去血色……
那妖怪搖搖欲墜,低聲喚了一句:"常洪嘉?"
見無人回應,魏晴嵐行屍走肉一般繞著洞前方寸之地往返來回,眼睛呆滯張望又不敢細看。他從鬆樹底下穿過,手無意間一碰,發現斑駁樹皮上也濺了鮮血,這才失控似的發起抖來,眼前是空空蕩蕩的孤峰野嶺,掌心裏是還留有餘溫的人血。那妖怪低頭看看掌心,又四處打量了幾眼,一張臉上再無人色,隻喃喃喚了幾句:"常洪嘉?我、我回來了。"
隨著又一陣死一般的沈寂,這妖怪徹底陷入狂亂之中,一天之內遭遇幾番大變,從希冀到極悲到希冀到滿眼血光,此時已是說不出一句話來,嘴唇顫唞良久,張了又張,好不容易逼著自己咽下悲聲,乘起妖風,再一次檢視起方圓十餘丈的地方,一寸一寸地翻過,這次終於在一灘血泊中找到了那人。
用手分開枯草,是一身殘破不堪的布衣,再將落葉輕輕撥到兩側,是已經不成人形的殘臂斷肢,碎肉白骨,隻有一頭浸在血泊中的頭發還勉強能認出舊時模樣。那妖怪癱坐在一邊,彎著腰盯著這具屍骸看,伸出手,縮回,縮回又伸出手,用一輩子,還從未用過的溫柔語氣,幾不可聞地和聲問著:"常洪嘉……出了、什麽事……我、我回來了。"
他想擠出笑來,眼淚卻落在血肉之上,血水稍稍化開。魏晴嵐低著頭看了一會,終於將手落在那人的頭發上,小心翼翼地從顱頂輕觸到發尾,頭越垂越低,最後抵在自己的手背上,卻不敢用一點力氣,虛虛懸著,喉嚨裏發出模糊的哭聲,過了一會,又試圖說出溫柔笑語,然而才笑著叫了兩聲"常洪嘉",眼淚就再度奪眶而出,人跟著失了神智,僅憑本能昂起頭來,一聲仿佛從肺腑發出來的,語意難辨的悲鳴刹那間響徹孤峰上下。
然而側耳去聽時,又仿佛因聲音極悲、極響,什麽也聽不清楚,隻能看見驚鳥離林,雜草枯葉被震得向四周散去,看見山坡塌陷,大小碎石沿著山道滾落,釘著懸橋鐵索的粗大鐵釘被突如其來的山風連根拔起,懸橋接二連三地斷開,撞向四麵的山壁。
那妖怪仍揚著頭,臉上兩道血淚觸目驚心,聲音許久才低下來,勉強能聽清哭的是常洪嘉這幾個字。聲音靜時,那妖怪失神狂亂的視線,慢慢落回那具殘屍上,血淚越流越多,一雙妖瞳裏腥紅彌漫,他小聲喚著:"常洪嘉,我們回穀。"可伸手去擁時,卻不知該如何橫抱起那人殘缺破碎的屍骸,幾次嚐試過後,喉嚨裏再度溢出一連串絕望至極的悲鳴,嘶聲喊著:"常洪嘉!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