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許握著手心的油紙傘,對劉宛白表示敬畏。
忽然出現在他身後的仇慈,坐在亭內飲著熱茶。玩弄著手裏的瓷杯,如同玩弄整個天下般順手。
良久也未曾發覺亭內多一人的尤許,依舊對著雨滴發呆,腦內盤旋著劉宛白的話。
她說,許是上天深覺人間滿是汙垢,才想洗個幹淨。
被晾了許久的仇慈,捏著茶杯提醒道:“阿許對方才的女子動了心?”
“我豈能配的上她。”尤許不禁脫口而出道,回過神的他,有些後悔。
他將紙傘放在石桌之上,接過仇慈遞來的茶杯。
仇慈卻被他的話堵得說不出來,方才的女子未曾細看。
回頭讓人去打探那姑娘的底細,看她究竟有多高尚讓他的阿許配不上。
氣氛有些尷尬,幸好不停歇的細雨前來救場。尤許想要收回剛才的話,卻不想仇慈已然當真。且真心實意的祝福,並為他們安排好了一切。
隻有不到半盞茶的功夫,也為兩人添了一段虐緣。
仇慈將茶杯放下,鄭重其事的望著他的雙眸意味深長道:“原來阿許喜歡這類女子。”
“不是喜歡,隻是敬畏。你送來的姑娘,我怕是無福消受,還是收回去為好。”尤許生怕他逼迫劉宛白嫁他,也怕劉宛白就這麼丟掉性命。
更怕的是,他想太多。
仇慈的目光悠長,他生平第一次想對人好。全心全意的,無所顧忌的,隻想要對尤許好。
許是想起了當初的自己,才會如此情不自禁。
仇慈從石凳上站起,閉著眼感受著四周的氣息。
總感覺細雨中夾雜著別的東西,腳步很輕很輕,若是一不留神便找不到它的動向。
仇慈忽然憶起一物,也是這般輕巧。
尤許撐起紙傘,以為他就要回去,將傘遮在仇慈的頭頂。仇慈走一步,尤許跟一步。
細雨浸濕了兩人衣擺,出了涼亭後在走廊上徘徊。
尤許將紙傘收回,留下一路的雨滴。
不知不覺中,仇慈已走到了大廳內,他下意識的坐在主座之上。
雨水忽而停下,晚風送來了涼意。使得尤許不禁縮著身子,打了個冷顫。
仇慈這才反應過來,一路跟著他那個小玩意來到這裏,直至現下才發覺它跟隨一路。
夜色已至,雨也停了。他忽的想聽琴色,起身環顧四周,遺憾的歎了口氣。
知府家中琴皆無靈氣,即便是有,也不過爾爾。
尤許接過小廝手中的白玉壺,為仇慈新添了一杯茶順口問道:“誰敢不順公公意,讓公公歎氣哀愁。”
“若是九霄環佩在旁便好。”仇慈也不想再回山莊取琴,隻能留有惋惜之情。
尤許也不知他所言是何物,不定是枚玉佩。難不成那枚玉佩對他別有深意?
尤許不由的為仇慈急起來,拿起一旁的紙傘問小廝借來燈籠四處找尋。
仇慈目光隨著尤許的離開而離開,他走出大廳腳尖點地到了房梁之上。
月光下映出那隻白色的大鳥,它在仇慈的四周飛旋著。似乎有些不滿,卻也不可奈何。
仇慈從懷裏掏出些許練實放在掌心,愛憐的望著它。
大鳥別過頭,朝著月亮飛去。越飛越遠,越飛越遠,直至與月色融為一體。
立在房梁之上的仇慈望著小院裏的劉宛白和尤許,怨不得尤許去時匆匆,原來是趕著去見心上人。
仇慈飛下房梁,離開了知府家。泛黑的夜,帶著皎潔的白月光。
偏遠之地的寧九兒正和那墨跡小人大戰,老爹告知她,明日將要送走懷念夢和顏憶。
寧九兒不知父親為何會做此番決定,她與懷念夢相處雖多有矛盾,但已然十幾年過去。
忽讓那小妮子離開,寧九兒定然心生不舍。坐在原地打坐的寧九兒望著墨跡小人半天不理會她,閉著感受著它的狀況。
那根白色的墨線又被寧九兒看到,但這一次她不想讓墨跡這麼快離開。
她需要發泄,需要傾訴。找了旁人訴說,寧九兒覺得過於矯情。
墨跡卻不願搭理與她,將她推開的遠遠的。
寧九兒做了一個夢,夢裏有個有一場大火。熊熊的火焰不斷的灼燒著什麼?
站在遠處的她,卻能聽到木頭被燒毀的聲音,嘶嘶的火花不斷的迸出。
她的腳被定在原地,用盡全力也能觀望。
後來火越來越大,越來越旺。灼熱的氣息,撲在她身上。
寧九兒高呼救命,嗓子卻幹啞無比。她清楚的感受到火灼燒著皮膚,燒著身上的衣衫,頭發。
高呼一聲救命的她,從床榻上坐起。猛然發覺窗外的雨已停,她滿頭是汗的靠在枕頭上喘著氣,仿佛剛發的大火真切的發生過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