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落下什麼病根。
這久違的肢體碰觸讓葉攸同緊張得呼吸都快停止了,他身體一顫,閉上了眼睛,一顆心砰砰亂跳。僅僅幾秒鍾的接觸,就讓他牢牢記住葉逢春的手掌是多麼的溫暖而有力,“我……沒事。”他努力控製氣息,盡量讓自己的聲音顯得正常。
雖然不是故意的,想到他居然要用裝病才能引起葉逢春的關心,葉攸同忍不住在心裏唾棄自己。可是看到他真的過來關心自己,又覺得怎樣都無所謂了……
“嗯,你歇著吧。想要什麼東西就叫人。”確定孩子沒什麼大礙,葉逢春放下心來,轉身欲走。
看到他穿著白色襯衫的挺拔背影,心中想著哪怕是多留這個人一秒也好,葉攸同本能地叫了一聲:“爸爸!”那聲音竟然帶了一絲淒惶。
“怎麼了?”葉逢春有些詫異地轉頭,望著眼前的孩子。白嫩的皮膚,淡栗色柔軟的頭發,單眼皮薄嘴唇,總是滿懷心事——這是他的孩子,感覺不算糟糕。
“昨天……對不起。”葉攸同低下頭小聲地說,“我不該不管妹妹。”無論如何,芃芃是因為自己而摔倒的,“可是晚上的事是我放假之前就和紀婆婆商量好的,我沒有故意要……”找機會討好你。後麵的話無論如何說不出來,他隻能抿著嘴唇。
葉逢春聽了這番話,才知道兒子比自己所想的要敏[gǎn]得多。如果是普通的孩子,絕不會將這種情緒帶過夜——誰家的老子不教訓兒子?父子倆哪來的隔夜仇。可是眼前這個明顯不一樣,輕了重了都不行……而且聽他的口氣,似乎還真心是想要孝敬自己,想到這裏他微覺困擾,又的確有些觸動,“你不必自責,小孩子家不要想太多。昨天晚上我忘了謝謝你……”
聽他這麼一說,葉攸同倏地抬頭望著葉逢春,那眼神仿若注入了清晨石楠花上的朝露一般清澈明淨,可接下來的話卻又立刻將這份熾烈蒸發了,“不過以後還是不要了,這些事不合適你做。”這樣一來家裏豈不是亂了套,葉逢春向來信奉不在其位不謀其政。
“為什麼?隻是暑假幫幫紀婆婆的忙也不行嗎?”正在興奮的時候突然被毫無理由地拒絕,葉攸同心都灰了——自己難道就這麼討人厭?
這孩子最近是怎麼回事?叛逆期嗎?葉逢春覺得自己的耐心即將告罄,看了看表已經將近七點,“算了,就當是你暑假打工吧,你愛怎麼就怎麼。”他竟然拿這個看似沒脾氣的孩子沒轍!真不知道他那些該死的執著是打從哪裏來的,實在難以理解。左右不是什麼大事,就由他去罷。
望著父親離去的背影,葉攸同這才模模糊糊地發現,一向固執己見的葉逢春,好像又遷就了自己一次?一陣沒來由的喜悅莫名地填滿了他的心湖,葉攸同伸出雙手交疊蓋上自己的額頭,仿佛要將葉逢春殘留的觸♪感牢牢地握住,那熱度從手心一直傳到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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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婆婆,為什麼爸爸晚上隻喝白粥?他不想吃點別的嗎?”獲得父親的首肯,現在葉攸同名正言順地開始負責他的夜宵。老太太是家裏的三朝元老,如同一個白頭宮女,寂寞而八卦,很多事情葉攸同都是從她那裏打聽到的。
比如,父親和姑姑叔叔們不是同一個媽媽生的;又比如,大家都說父親趕走了後來的奶奶;又比如,傳說是父親不讓生病的爺爺動手術所以爺爺死了;還有小姑姑,她到現在還在恨父親拆散了她和她心愛的男人……有些話聽起來很可怕,可是紀婆婆和葉攸同的立場一致,那就是凡是不利於葉逢春的傳言,他們都統統不相信。
和老人相處中葉攸同發現,葉家家裏的事情,紀婆婆無疑門兒清,可是說到媽媽怎麼跟爸爸在一起生下自己,卻似乎永遠是個諱莫如深的謎題,老太太也一副稀裏糊塗內部資料欠奉的樣子。
不過關於葉逢春的身世,葉攸同倒是很清楚。紀婆婆說奶奶是一位大家閨秀,也是爺爺正經迎娶的夫人,但是因為葉家家大業大,她常年操持家務勞碌辛苦,生下父親之後不久就去世了。臨死之前她讓爺爺答應續娶自己從娘家帶來的一個姑娘,一則是將丈夫和兒子托付給她比較放心,二是給她一個保障,以答謝她貼身服侍自己多年來的功勞。
每當想到父親也是從小就沒有了媽媽,葉攸同不禁心有戚戚——沒有媽媽是什麼感覺,他再清楚不過。說不定葉逢春也曾經為此哭過鼻子,他有些惡作劇地想。
“大少爺——嗐!”老太太坐在椅子上,遙想當年,“吃白粥,那都是嚇出來的毛病,造孽喲!”
第五章
事實證明,晚上給葉逢春送夜宵也並不能改變任何狀況。首先,他不是每天晚上都回家;其次,葉攸同每次都是默默地將東西放下,然後默默地看他吃完,期間二人通常不交一語。好在孩子隻是真心關心父親,隻要在一旁看到他精神抖擻地投入工作,葉攸同便十分滿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