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怕,我不會傷害你。
那隻鬼是這麼說的,然後就拉著我的手,把我拽到了一間臥房裏。這是一間詭異的屋子,紅燭紅帳紅被套,雕花木門上紅色的雙喜字貼在外麵,在屋中投下了黑色的陰影。這怎麼看怎麼都像是一間喜房。
關鍵是叔父七老八十了,沒聽說過有娶妻。而他也沒有兒女,這間喜房在這麼一座老人的宅子裏,倍顯突兀。
我哆嗦著腿,向那床走去,一屁股坐在上麵。這隻鬼看起來也並沒有那麼恐怖,或許是因為他的樣子很美觀的緣故。剛開始把我弄進宅子裏時,也沒有摔疼我。想到這裏,我覺得自己還是有很大的活下去的希望。
然而,最亟待解決的不是如何生存,而是如何走出這個老宅。
這個老宅不大,但是院牆高築,不太好翻。也不知道這周圍有沒有狗洞,或者後門。忽然,房門吱呀一聲打開了。
那隻鬼飄了進來,手裏端著一盤東西,上麵是冒著熱氣的飯菜。他躬身放在房中的小桌上,這才轉頭看我。說是看我,其實也不是。他眉眼低垂著,偶爾將視線投過來。不知怎麼的,我竟然覺得這隻鬼的臉紅了。
“餓了吧,過來吃些。”
我可不敢!心裏這麼想,自然腿上就沒動。多少誌怪裏演繹的都是那些魑魅魍魎把蜘蛛蟾蜍之類的東西變成可口的飯菜。這東西要吃下去,誰能保證我不會被毒死。
他見我不動,向這邊移動了一些。“你不要害怕,我是絕不會加害於你的。”
“那你就讓我出去吧!”我本來就是這麼一說,誰知道這鬼究竟安得個什麼心啊。哪知他竟然點點頭,道:“肯定是要出去的,我又不會關著你。”
“真的?”我不敢確信地大聲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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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鬼點點頭,又向這邊靠近了一點,頭更是低垂,聲音聽起來飄忽不定:“你既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我自然是不能關著你的。夫妻……夫妻之間相敬如賓的事,我還是懂的。”
夫妻?這隻鬼剛剛說了夫妻這兩個字?
“喂,兄弟,你說我和你是夫妻?”
那隻鬼聽到這句話,仿佛耳朵都紅了。頭微側,睫毛顫動著,許久才小聲地嗯了一聲。眼神瞟了過來,見我在看他頭埋得更低,那含羞帶怯的模樣讓我隻想怒吼一句——嬌羞你妹啊!且不說你是鬼我是人,就算性別也不可能成為夫妻吧?!
“我是男的!”雙手抓緊床弦,我盡量平靜地說道。卻見他神色無異地說道:“我知道你是男的。”
“嗬嗬,”我有些不爽地笑了聲,問他:“難道你不知道一男一女才能結為夫妻?”
他猛然抬頭看著我,眼神裏透露出一種被刺傷的情緒,就連說話的聲音也跟著激動:“那若是我喜歡的是男人,便永遠不能在一起了麼?!世人皆說男女才能結為夫妻,說是陰陽天道,可萬一真有男的喜歡上了同性便是有違天道麼?”他問出的這個問題著實嚇得我不輕,不是問題本身,而是他在說這個問題時的表情,雙拳緊握,目齜欲裂,有一團黑氣迅速地從他的胸口中升起,彙聚在眉心。
這不是擺明了我要是敢說錯一句話,今兒就要把小命交代在這裏麼?
“兄弟,我不歧視同性戀的,真心的!”我一邊保持自己與他的距離一邊舉起手對天發誓道:“若我說的是假話,就讓我天打雷劈!”
“同性戀?”他反複嚼著這仨字,低著頭不知低聲說了些什麼,反正再看我時表情好多了。可再沒有前麵的那種嬌羞,取而代之地是一片冰冷,“你不願意和我結為夫妻?”
廢話!老子可不想做什麼采陽補陰的東西。我笑著點頭如搗蒜,軟聲勸導這隻鬼,“我又不喜歡男人,當然不願意和你結為夫妻。可是現在社會開放了,同性戀什麼的也不介意了。我相信假以時日,你一定能遇上願意與你結成夫妻的那個他。”
吱呀一聲,房門開了,外麵還沒有全黑。透過房門我看見了天上掛著的一彎新月,被雲霧繚繞著,鬼氣森森。他向我飄了過來,嚇得我快步靠著牆向門口移動。幸好他也不看我一眼,徑自坐到床上,說:“你走吧。”
這下我要是不走,我就是腦袋被門擠了。不過在走之前我還是頗為豪情地雙手抱拳道:“多謝!”說完就腳底抹油,踏出了門。說來也奇怪,我不過是踏出了那間喜房的門,出來卻看到了鋪滿青石板的老街,身後是那緊閉的老宅大門。
我回頭看了一眼,不想卻看到了躲在開著的門裏的那隻鬼。暮色沉沉,我看不清他的麵容,心裏有點發悚,莫不是這隻鬼想反悔了?
“你若是能走就走吧,別去住店了,那些人見你進了這個宅子定不會收留你的。若是不能走,你便回來。”他一說完就“嗙”的一聲把門闔上了。我心裏不由得暗想這隻鬼可以算得上是好鬼。
可就算他是好鬼,就算我一回旅店就發現了被扔出來的行禮,再或者車才開出鎮碑就發現了前麵的地段出現塌方,也阻止不了我不想再進這座宅子的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