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到近晚時分,小書辦一路小跑回來,三人忙迎上去,還沒開口問,便赫然發現跟在他後麵的一人,竟是皇帝禦前的貼身大太監高成。
“高公公,現在情況如何?”鄭嶙感覺不妙,忙問道。
“不好啊!”高成抹了抹額上的汗,喘熄著道,“皇上抱了應少保回正陽宮,給他換衣裳,又用白綾遮了傷口,命太醫們診治,誰要敢說一句沒救了,馬上翻臉,立逼著太醫們開藥方子,大夥兒沒法子,隨便寫了一個,皇上忙忙地叫人熬了藥,他親自端著喂……可憐……怎麼喂也喂不進去,他就跟瘋了似的,竟拿那藥碗砸自己的頭……”
“什麼!?”三人同時驚呼了一聲。
“虧得旁邊魏娘娘手快,給攔了一下,奴才們才有機會奪下來,鬧得是人仰馬翻……後來不知怎麼的,摸到應少保的胸口,說還有一點暖氣,怕涼了,命宮娥們灌來湯壺,一直暖著。現在倒是安靜下來了,可守在應少保身邊,就跟沒了魂似的,不吃也不喝,太後和魏娘娘也束手無策,想起幾位大人一向深得恩寵,了解皇上的心思,所以叫奴才來問諸位大人該怎麼辦?”
三人麵麵相覷,神情都是呆呆的,半晌後,楊晨方道:“你回稟太後,先不要將此事公諸於外,以皇上生病為由,輟朝幾日,免得亂了群臣之心。”
“是。”高成躬了躬腰,“皇上那邊呢,要怎麼勸?”
鄭嶙苦笑道:“除非應少保複生,否則怎麼勸都是沒用的。你且先回去看著皇上的龍體,也許過幾天,這個急痛勁兒過了會好一些。我們這幾日會歇宿在值房內,”來處理日常瑣務,二來隨時候旨。”
“奴才領命。”高成的胖臉縮成一團,憂慮之情倒也十分真摯,向幾位重臣行罷禮,便慌裏慌張地趕了回去。
可是接下來的幾天,情況卻並不如鄭嶙希望的那樣好轉,陽洙堅決不肯相信應崇優已死,不僅不準許搬動他,甚至不讓人通知應太傅來京奔喪,靠著用湯壺維持著的一點胸溫,支撐自己瀕臨崩潰的心神,所有的事務一概荒廢了,每日守在死者的床邊絮絮地跟他小聲說話,誰也聽不明白他到底在說什麼。太後憂急交加之下,特旨宣召鄭嶙、應霖、楊晨這三位平城舊臣入宮,希望能夠勸解一二。 #思#兔#在#線#閱#讀#
在三個臣子的眼裏,隻有幾日不見的陽洙已經憔悴得讓人吃驚,滿麵胡茬兒遍布,眼白一片血紅,一雙眼睛空洞洞的,隻裝得下應崇優一個,早已不在意周圍的任何人、事,對於三人的行禮,他也隻是淡淡地用眼尾瞟了瞟。
2008-06-20 10:50 回複
梅影弄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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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樓
“陛下,”見他這個樣子,連應霖都覺得心有不忍,上前勸道,“事已至此,您還是看開一些。如今已是五月,天氣漸漸暑熱,這樣不加冰地停著,臣怕……”
話才說到一半,陽洙冷冷的視線已射了過來,威勢凜凜,生生逼退了他後麵半句。
“加什麼冰?連你都以為他死了麼?這胸口明明還是溫的,你不會來摸一下嗎?”
湯壺一直放在上麵,就算是塊石頭也能保持暖意,但這話卻沒人敢說出口,殿內一時靜寂無聲。
“陛下,”半晌後,還是鄭嶙開口道,“應少保即便沒死,傷勢也是沉重的,隻怕一時半會兒也好不起來,您要是一直這樣不眠不休地守著他,身體會撐不住的。等將來應少保醒過來,豈不會愧疚難過?”
“朕沒有不眠不休,晚間也會在他身邊睡一會兒。”陽洙目光凝滯地看著應崇優毫無生氣的麵容,手指輕柔地撫著他毫無溫度的麵頰,“他在跟朕說話,你們聽到沒有?”
三人都是一怔,一時不知該如何答言。
“母後她們都聽不見,可朕聽得很清楚,他在說:‘陽洙,別傷心,我沒有死……’所以不管你們說什麼,朕都要護著他的身體,等他回來。”陽洙毫無血色的唇邊浮起一抹慘淡的微笑,表情讓人心酸,“也許他的確生朕的氣,但他不會以這種方式離開,朕相信他會回來,不管多少天,朕一定要等下去,誰也休想阻攔。”
鄭嶙、應霖兩人倒也罷了,隻以為陽洙這是悲傷過度自我欺騙,但楊晨聽在耳中,卻如千鈞雷鳴響過,讓他心頭巨震。
應崇優在最後時刻的激烈眼神又浮現在眼前,難道真是那顆牽情掛愛的心髒拒絕沉寂,拚命地想要傳達自己的意念?又或者陽洙的癡癡情意真的已深到如此地步,可以看到那冰冷的身體中隱藏著的那抹微弱生機?
“楊晨,你素日是個最會說話的人,今天怎麼一個字也不勸皇上?”鄭嶙心急如焚地拉了拉楊晨的袖子,在他耳邊小聲道,“皇上這樣下去怎麼行?再過幾天應少保的屍身就要壞了,到時候皇上再想騙自己也騙不成了,萬一一個撐不住,出一點不可言之事,要我們這些做臣子的有什麼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