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段(1 / 2)

一點兒,身子要緊……”

“滾開!”陽洙煩躁地一拍桌子,突然像是想到了什麼似的立起身來,“他走的那般匆忙,一定沒有帶吃的……說不定連午飯都沒有吃,現在藏在這園子裏,豈不是餓壞了?”

“那……要不要奴才們在涼亭啊、格子間啊這些顯眼的地方擺上些飯菜,讓應少保能出來吃一點兒?”高成討好地道。

“笨,你當應少保是什麼人?他安心要藏身的,你們這滿園子的人跑來跑去,他會出來吃?”

“奴才該死。”

“你傳旨下去,在亭間水閣都擺上膳食,然後除了邊角四門守好以外,其他所有人全都給朕撤出來。一個也不許偷偷地留下。等掌燈後再進去看。”

“遵旨!”

高成慌忙出去安排,不多久,整個外殿便安靜下來,悄無人聲,隻有清風颯颯,草蟲蛩蛩,氣氛極是凝滯。掌燈時分,內侍們重新從殿內出來,各處查看一番後來回稟:“陛下,所有飲食,都沒有被動過的痕跡。”

陽洙一聽就急得站了起來,跺足道:“這個笨崇優,都沒有人暗中監看,為什麼不出來吃一點兒?他到底是想餓他自己還是想餓朕!”

“陛下,那還搜不搜?”

“搜!給朕搜仔細了!他不肯自己出來吃,朕就把他揪出來吃!”

高成不敢多說,盡量躬著身子退出殿外。陽洙在室內來來回踱了幾十圈的步,才重新坐下,抓起茶碗來喝了幾口,以此稍稍平息一下自己的情緒。

就在這時,他的目光無意中投到案前翻開的書卷上。

那隻是一本普通的雜史筆記,昨夜陽洙瞧著應崇優將這本書拿進殿中時還很奇怪,不知學富五車的夫子怎麼會突然想起要看這樣一本淺顯的書來。此時見到這本書被故意擺放在書案顯眼處,不由讓人心中一動。想是悟到了什麼似的,急忙拿了起來,就是書頁翻開的地方讀了起來。

隻看過廖廖數行後,陽洙已驚出了一身冷汗。

此頁上記載的是一個小故事:“晉公子小白蒙難出逃,介子推一直忠心相隨,後小白回國繼位.欲邀介子推出仕被拒,遂派人強請。介子推負老母逃至深山,小白焚山逼其出來,卻將其母子二人活活燒死在山中……”

書是應崇優刻意找出來的,也是他臨走時將書翻到這一頁擺於案頭的,無論他是不是真的借此在暗示什麼意思,都讓陽洙如同一瓢冰水當頭澆下,全身寒栗難言。

“崇優、崇優……此時此刻你留這個故事給我,其心何絕,其心何狠?”

陽洙將手指慢慢伸進自己的頭發中,用力揪緊,前額靠在冰冷的案麵上,以求冷靜,但胸中卻越來越蒼茫苦澀,充滿了一種令人絕望的挫敗感。

這個可愛又可恨、可親又可怨的夫子,自己終究還是勝不過他。

午夜風涼,大殿岑幽。步春光而來的盛夏,卻在它最火熱的時刻凍結。

“高成……”

“奴才在!”

“告訴肖雄風,撤外殿四方門禁,恢複常例關防……”

2008-06-20 10:55 回複

梅影弄玉

1809位粉絲

213樓

“陛下,”高成含著淚道,“在這外殿找人都如此艱難,要是讓應少保離了宮城,您恐怕就真的再也……”

“朕明白。”陽洙木然地抬起頭來,視線無焦距地飄浮著,“但是朕……終究不能親手造一間不透風的囚室,將他拘禁其中……去傳旨吧……”

“是……”高成顫聲應著,退出了大殿。

兩刻鍾後,宮禁四門撤下重兵。外殿各園高挑的燈燭也次第熄滅,陽洙甚至不讓人在麒麟閣點起任何一絲亮光,自己獨自一人待在黑暗中。各宮室得到消息之後盡都不敢燃燭,漸漸地連後宮中也開始燈火黯淡。從隆慶殿最高閣的屋脊上向下看去,這全天下最繁盛富貴的地方,竟在一夜之間變為死寂。

迎著夏風輕揮折扇的素衣人長歎一聲,轉目看向自己的身邊。

“優兒,你終是要走麼?”

半晌後,低鬱的聲音響起:“……走……”

“還記得當年你下山之前,你師父為你測算的命數麼?”

“……此去紅塵,當盡責,勿動情。”

“是。卦象上有負情之兆,我們都很為你擔心,故而如此叮囑。”殷真幽幽感歎,“沒想到命理無常,不是他負你,卻是你負他……”

天有微雲,月色黯然,應崇優的麵容被暗夜浸染。模糊難辨,隻覺得在那平靜的表象下,悲涼之感已透膚而出。

重熙十八年的秋天,曾輔佐皇帝一路南征,功高位顯的檢校少保應崇優,就這樣在朝堂之上消失了身影。

他同時帶走的,還有那年輕帝王的明朗照人的笑容,與一顆熱情滾燙的心。

第二十七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