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段(2 / 2)

重熙二十一年初秋。

這已是陽洙親政後的第三年,朝局平穩,民生安樂,大淵朝中興之後的治世,無人可以尋辭詬病。

陽洙很完美地履行著身為天下之主的責任,上朝、處理政務、嚴控郡藩、安守邊防,穩定而又堅決地推行著他既定的施政方針。一切仿佛都沒有什麼改變,但所有人卻又都清楚地看見了改變。

他已不再是群臣記憶中那位挾劍驚風,躍馬入京的少年天子,他變得沉默寡言,不苟言笑,除給太後請安和看顧小皇子以外,足跡從來不進後宮,隻在麒麟閣孤燈獨處。

麵對這樣的局麵,太後的心疼自不必說,連許多信奉“君憂臣辱”理念的忠心大臣們也都覺得,讓至尊無上的皇帝陛下日日鬱鬱寡歡,無論如何都是不妥當的。

為了解決這個棘手的問題,自重熙十九年八月之後的這兩年間,皇太後曾三次親下懿旨,召已告老致仕不問朝政的太傅應博入京,卻都被他以重病臥床為由,延遲不行。

身為前朝帝師,數代元老,這位德高望重、對大淵朝的忠心耿耿的老太傅為什麼不肯再回帝都,朝野間暗中也各有猜測。

然而無論有多少種版本的說法,這些猜測中總少不了有一個中心人物存在:兩年前悄然掛冠而去的原檢校少保,應太傅的獨子應崇優。

重熙二十一年十月,人間金秋,風高氣爽。

浮山半坡楓葉已紅,林色層次絢爛,雖地處清僻,卻是極致的天然美景。

楓林小道蜿蜒盤曲,直通山頂的茅籬雅舍,一個劍眉星目的俊美少年正立於道旁山石上,極目遠眺,一看見視線盡頭出現的那個風塵仆仆的身影。立時便歡跳起來,飛奔著迎上前去,一照麵就直撲進人家懷裏。

“六師兄……嗚嗚……”

“你哭什麼?又被二師兄欺負了?”

“沒有……人家想你嘛……”

應崇優寵溺地擰了擰他的臉,嗔道:“你是大人了,還這麼愛撒嬌。師叔呢?他不要緊吧?”

“在竹篁居等你。”小七擦擦眼淚,又笑開了花,“我們快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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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崇優覺得有些不對,但手被小七攥得緊緊的。無奈隻能跟他前去,一進竹篁居的門,就被人張臂摟住:“小優!快來師叔抱抱……唉,半年不見又瘦了,沒生病吧?”

應崇優乖順地讓殷真重重地抱了一下。這才歎了口氣問道,“師叔信上說身體不好,怎麼看起來臉色不錯呢?”

“唉,你不知道,我真的病了,全都是被你二師兄給氣病的!”

“其實二師兄隻是喜歡毒舌而已,誰不知道他跟師叔的感情最深?”應崇優淡淡笑著,“您既然最疼愛他,少不得要忍耐他的缺點啊。”

“誰說我最疼愛他?我最疼愛的明明是你嘛。”殷真恨恨地跺跺腳,“你還護著他,你知不知道那臭小子背後怎麼說你的?”

應崇優本不想知道,但被師叔緊緊盯著,也隻好順口問了一聲:“怎麼說的?”

“他說你壓抑沉悶兼自閉保守,要是沒人在後麵死追一定是當和尚的命。說得這麼刻毒,真是氣死我了。”

應崇優垂下雙眼,低聲道:“二師兄此言雖厲辣,卻也未見有錯。”

“小優……”殷真皺眉瞪他,“你自己怎麼能這麼想?”

應崇優胸中隱痛,忙吸一口氣,岔開話題道:“怎麼沒見大師兄?”

“他三個月前就下山任職天下總督捕去了,你不知道麼?”

“天下總督捕?”應崇優微覺訝異,“沒聽說有這樣的一個職位啊?”

“是皇帝陛下專門為他新設的,”殷真一邊說,一邊留心察看著他的神色,“對於老大那個正直過頭,巴不得抓盡天下強賊惡匪的人來說,倒真是合適的不得了,你說是不是?”

應崇優目光一顫,撇過臉去沒有答言。

“還有啊,聽說一直不願進京的太傅最近居然聽從太後的懿旨,入朝麵聖去了,你知道為了什麼嗎?”

“……不知道……”應崇優轉身向屋內走去,表明不想再談這個話題。

“是因為皇帝陛下生病了!”殷真在他身後大聲道。

2008-06-20 10:55 回複

梅影弄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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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4樓

應崇優全身一震,腳步不由自主地凝住。半晌後,他緩緩轉身,表情有些無奈。

“師叔……您總是用同樣的話哄我,有什麼意思呢?”

殷真聳了聳肩,“也許前年是哄你,去年是哄你,現在也是哄你……不過有句話叫‘情深不壽’,說不定再過不了幾年,我就再也不會是哄你了。”

應崇優呆呆地怔了良久,細細想著,突覺心中辛酸悵惘。幾乎有些穩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