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秉低頭,所有情緒隱藏在麻木的表情後麵,他知道,這種情況,隻要自己不回應任由他們嗤笑,等他們消遣完了覺得無趣了,自然會散去。
確實,很稀鬆平常的一首詞,還化用了很多前人的詩句,聽過一遍,幾乎沒幾句能記住的。周琦聽到“天涯遠”,就覺得心中惻然,冷冷看了挑事者一眼:“閣下真是閑得慌.走,勉之,我們找個地方敘話.”說罷,拉著顧秉就走。
顧秉被他拽的踉踉蹌蹌往前走,卻聽見那個人悠然問道:“兄台高姓哪裏人氏?名次幾何?”他話音未落,就有幾個身材碩壯的大漢攔住去路。
顧秉歎口氣,依然規規矩矩一個個回答:“在下顧秉,升州人士,二甲第八。”說完又做了個揖才轉身離去。
第二章:十裏樓台倚翠微
顧秉跪在那裏,周身盡被冷汗浸透,一霎那仿佛又回到了舅舅家的花廳。
每年總有那麼幾天,小小的他會跪在那裏,從舅母手裏接過幾錠碎銀子,被人嬉笑一通之後再獨自默默離開。然後陋室孤燈,經文詩賦。
那種心情,被人垂憐鄙夷的心情,身似浮萍不能自保的心情。
他早已習慣,所以他可以忍。
“知道三甲加起來幾百個人,為什麼孤獨獨挑了你麼?“座上的人閑閑問道。
“草民不知。”
“你已經是太子舍人了,不要再叫自己草民。“
顧秉的眉頭動了一下,太子舍人,從六品,多少良家子尚求之不得,這樣的好事來的太快,反而有些怔忪了。
“不用謝恩麼?”上座人措辭嚴厲,口氣倒是溫和的有幾分懶散。
“臣,謝太子垂青。”
麵容姣好的婢女來來往往地添茶打扇,“你還沒回答孤的問題。”
顧秉在心裏歎口氣: “多半是臣上次在杏園宴上現眼,殿下覺得有趣,故而...”
對方愣了一下: “你竟還記得孤的聲音?”
顧秉搖頭: “殿下的聲音龍吟鳳鳴,但臣卻不是認出了殿下的聲音。”
上座的人起身,慢悠悠地晃了下來,顧秉看見雲紋的下擺拖曳在地上,仿佛大明湖上華美的波光.
“說來聽聽。”
“其實那日在杏園宴的時候,下官早有察覺.主要是三點。”
“哪三點?”
顧秉猶疑了一下,方才恭敬答道: “其一,殿下年少華美,風姿颯遝,所著衣物規製,無一不是世家豪門可得。其二,殿下對朝中事洞若觀火,連周琦要去靖西王處當幕僚都早已知悉,普通世家公子恐怕沒有這樣的能耐和閑情罷。其三,那日堵住我去路問在下姓名的家仆,又不是普通官宦人家可消受的起了。”
太子沉吟片刻,擊掌笑道: “果然顧秉你心思縝密,孤倒是忘了,有幾位家仆是罪臣之後,充入宮中為官奴的,收過黔刑,看來孤留你下來倒也真沒錯。”
側身瞥了顧秉一眼,太子歎口氣: “但孤選你,還真不是因為你有趣,而是因為...算了,說了恐怕你也不會信.孤也沒想到你竟是這個樣子。”
顧秉聽的雲裏霧裏,隻唯唯諾諾地應承: “臣有礙聖瞻,臣惶恐。”
那人卻再未看他一眼,隻說道:“以後就要在孤身邊隨侍了,自然是住在太子東宮。今兒你累了,先下去休息吧。明日卯時一刻便到內庭等孤。”
第二日卯時未到,顧秉就穿戴整齊前往內庭等候,去的時候卻已經發現崇文館的先生們,太子洗馬甚至太保太傅都已經齊刷刷地站在那裏,雖然都穿著一簇新的官服卻更像是一排排沒精打采的病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