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秉深吸一口氣,輕輕道:“元祐之難?”

軒轅臉色陰沉,沒有說話。那場戰爭不僅使天啟對蠻族的優勢徹底轉為劣勢,還讓以獨孤單為首的武將精英損失殆盡,當時還是太子妃的獨孤皇後父兄叔伯隕於該役者十數人,主張以武立國的軒轅弘毅從此在和士族文人的爭鬥中失去了話語權。

如果說元祐之難最大的受益者是山東豪族,以獨孤家為首的開國功勳派則一敗塗地。若沒有這場戰爭,軒轅昭旻也不會如此處處受製,舉步維艱。

這便是他心裏最大的一根刺。

顧秉猶豫了下,接著問道:“可是元祐之難是在隴西,殿下來西蜀豈不是南轅北轍?”

軒轅突然執起他的手,在他手心輕輕書寫,那種酥癢的感覺讓顧秉渾身一僵,大腦幾乎空白,這些年的麵壁清修,端一小心頃刻之間付之東流。

他心跳如雷,隻感到軒轅的手指一筆一劃。

“元祐之難另有隱情,楊信沒有死。”

楊信,獨孤單的親隨,據傳就是因為他的倒戈叛變,才導致整個天啟軍隊潰不成軍,而這三十年前的傳奇人物竟然沒有死,而且很有可能就隱匿在西蜀的某個角落,這一發現讓顧秉四肢發涼。

顧秉尚在驚愕之中,軒轅卻似乎失去了解釋的興趣,徑自換了個話題:“勉之,你如何突然修道了,以前在東宮的時候朕怎麼不知道?”

顧秉笑了笑:“臣年少入仕,見得東西多了,看得也就淡了。臣有的時候不禁想,真的有一天四海昇平用不著臣了,臣可能真的會去終南山隱居也說不定。”

軒轅似乎也想起六年前在終南山的密談,臉上也隱隱有些追憶之色:“修道本身沒有什麼,勉之你靈台空蘊也算是造化,不過朕覺得勉之畢竟也是封疆大吏,事務繁多,對清修之事也不要過於苛求,朕覺得這次見你,身子骨越來越弱了。”

顧秉淡淡道:“仁惠足以布政,明智足以建功,清修足以服人。盡心奉公,哪有那麼簡單。修身養性臣都還未做得好,更別提齊家治國平天下了,別說什麼封疆大吏,作為一方父母官,顧秉都覺得受之有愧。”

軒轅側過身,看看他,像過去那樣拍了拍他的頭:“朕之前說過一句話,現在依然不會收回。若有人問起你是誰的門生,勉之,你還是可以說朕的名字。”

第三章:歌盡桃花扇底風

顧秉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有一天會坐在青樓裏,他更沒有想到的是,陪他一道坐在軟香醉玉裏的會是當朝皇帝。

酒香,菜香,胭脂香一陣陣撲來,長時間不進葷腥,從未近過女色的顧秉隻覺得頭暈目眩,巴不得立刻找個地方吐一下才好。

有暖意從手上襲來,他抬眼看見軒轅關切地看著他,不禁很難看地扯出一個笑意。軒轅搖搖頭,在他耳邊低聲道:“朕早就說過讓周玦帶你來,不然你如今就不會是這個半死不活的樣子了。”

顧秉身子不舒服,說話也就肆無忌憚起來:“臣回去就向禦史台的秦大人參陛下一本,陛下私進娼寮不算,還威逼臣屬。”

軒轅挑眉:“哦,那是個什麼罪行?”

顧秉心一橫:“荒淫無度!”

軒轅低低地笑,那聲音略帶喑啞,聽得顧秉一陣耳熱,正想轉移話題問軒轅的來意,就聽見有女子淺吟低唱。

“彩袖殷勤捧玉鍾,當年拚卻醉顏紅。舞低楊柳樓心月,歌盡桃花扇底風。從別後,憶相逢,幾回魂夢與君同。今宵剩把銀釭照,猶恐相逢是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