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秉臉色不變:“那伯鳴兄贏了麼?”

周玦搖頭歎氣:“其他人都猜一盞茶一炷香什麼的,而我猜兩個時辰之內,你必定會問。可想不到相交十年,我還是不夠了解你。”

顧秉低頭喝酒,輕輕道:“若是陛下想讓我知道,自然會讓人轉告我,若是他不想,我問也是無用的。”

周玦拍拍手,令身後的小童端上一盤黃絹蓋著的物事:“這是陛下賞你的。”

顧秉默然起身,躬身雙手接過,打開一看,發現是金縷延壽帶,彩絲續命縷還有一個香囊,點翠鑲嵌錦鯉戲蓮。顧秉趕緊將黃絹蒙上,抬眼就見周玦興味盎然地看著自己。

“勉之可還記得家鄉有首民歌?”

說罷,自顧自唱道:“江南可采蓮,荷葉何田田,魚戲蓮葉間,魚戲蓮葉東,魚戲蓮葉南,魚戲蓮葉西,魚戲蓮葉北......”

他的聲音清亮悠遠,還真唱出了幾分纏綿悱惻的味道,讓顧秉聽得一陣耳熱。

周玦側過頭,遙遙地看著洛京的某個方向,似是懷緬,末了正色道:“勉之,你不在的這段時間發生了一些事情,你一件件地聽好。”

顧秉放下酒杯,傾耳細聽。

周玦聲音極低,但字字清晰無比:“你羈押入獄後的第五日,禦史大夫趙子熙突然發難,與吏部尚書秦泱一同參史閣老夥同其子史淵專權擅國,廢弛邊防,肆行貪汙,聖上令大理寺嚴查。第八日,皇上以穢亂後宮,驕縱不軌廢蘇貴妃,並幽禁掖庭。第十二日起,貶謫蘇黨十數人,蘇太傅請退,聖上以年高德勳未允。第十八日,蘇景明於朝堂上告發其父數條大罪,原應判斬,聖上憐其老朽,故收沒家產,舉家流徙千裏。第二十一日,也就是前日,燕王西蜀王等以清君側為名,起兵造反。”

顧秉的眉頭緊皺,猛然起身:“荒唐!”

周玦看他,冷笑:“顧大人就別添亂了,這已經是我們能想到最好的辦法了。”

顧秉歎氣,重新坐下:“我不是那個意思。我隻是覺得,皇上的動作,太快了。燕王和西蜀王本就手握重兵,蠢蠢欲動,薊北和西蜀中間隻隔著關內和隴右一帶,若是靖西王也心懷反心,那情況就更不妙了。”見周玦亦是愁容滿麵,顧秉接著道:“靖西王,當年陛下即位之前,我就見過,也算是當時梟雄,若是......”

周玦拍拍顧秉:“陛下決意禦駕親征,以赫連杵為上將軍,世襲嘉武侯獨孤承為右將軍。除此之外,臨淄王不日將率十萬甲兵來援。”

顧秉咬唇:“大軍什麼時候開拔?朝中事務,陛下如何安排?”

周玦淡然道:“我隨大軍出征,其餘文臣盡數留下。顧秉聽旨。”

顧秉跪下。

“敕曰:近日邊庭告急,逆賊軒轅籙,軒轅笙久有不臣之心,興兵作亂,朕受命於天,當蕩平流寇,討伐凶逆。銀青光祿大夫大理寺卿中書省行走顧秉,德行昭昭,治功赫赫,宜進中書門下平章事兼領戶部尚書,食邑六千戶。特進左光祿大夫,賞紫金魚袋。”

楔子:歲月驚心遂如許

顧秉閑坐在悅君樓上,淡淡看著車馬冠蓋如潮般向著自家府第湧去。

“這些小人,看見大人下獄各個避如蛇蠍,如今大人高升,他們一個個如此阿諛。看著真讓人惡心。”

顧秉喝口茶:“清心,你跟在我身邊這麼多年,也算是閱人無數,你現在告訴我,你見過幾個君子?”

清心愣怔了下,扒著手指算了算:“大人,恐怕不到二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