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場將要跳拍的是殷觀棋在自己開設的中醫店鋪裏麵的劇情。

那個時候他的家族已經沒落了,爺爺被殺,父親勞累而死,臨死前緊緊握著殷觀棋的手,在他手心上,寫下懸壺濟世四個字……

在最後的剪輯中,何導在這裏插入了將近七、八秒的戰爭場景作為影片跳轉的銜接。

大量的爆破,無數人的死傷,殘垣斷壁,硝煙滾滾……

杜雲修仰頭望去,天空是蒼茫茫的一片灰,唯有冒著黑煙的戰火還在殘延著,看不見盡頭。仿佛一條沒有希望的路。

周圍原本應該充滿著嘈雜聲和背景聲。

但是何導讓剪輯師將全部的聲音都消褪——隻留下杜雲修的旁白。

悲愴的戰火下萬籟俱寂。

“那個時候……我才明白。過去無憂無慮的日子真的一去不複返了,盡管我心底從來不願意相信。過去的無知和自大化為人生的悔恨。我看不到眼前的路,在沒有希望的國家。可是……還是要走下去。作為醫者,走下去。”

杜雲修的聲線不像裴清那樣具有強烈的穿透力。

可是強硬的台詞功底,融入深刻的情緒後,就形成了一種強大的渲染力。尤其是,字和字之間,詞與詞之間,那種拿捏,那種銜接,那種輕重急緩的把握……

即使挑剔的何導,日後在媒體麵前也這樣評價道:“我從不認為年輕的演員能把如此關鍵的台詞一氣嗬成。但是雲修做到了!他不僅做到了,還令當時在剪輯室裏麵的每一個人為之動容。”

不過,這是後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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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的鏡頭拍完後。

道具組的人員連忙按照導演的吩咐,重置場景,重新照明布光。先前興隆的慈善堂,經過道具組的布置後,變得冷冷清清,落寞殘破。隻剩下一個老舊的百子櫃,幾把有點殘破的木頭椅子,一副戰火洗劫後的慘淡景象。

何導坐在監視後,通過窗口看了看,覺得滿意後微微點了點,叫了一聲:“Action!”

這邊的杜雲修正穿著一件青灰色的長衫,在台櫃前,用分戥稱了兩錢的草藥。

在家族還沒有摔落之前,這種事是尾櫃做的,但現在世事蕭條,慈善堂就算勉強重新開張,也隻有他和一個小啞巴學徒,這個十來歲的孩子,還是杜雲修從戰場上撿來回的。

光線黯淡。

跟先前明亮的暖色調相比,何導現在把影片的基調換成了冷色係。

這時一個三四十歲的中年人從門口往裏探,他衣著寒酸,上麵都是破洞,縫補了好些回,一看就是一窮二白的貧窮百姓。

他畏畏縮縮的,眼中流露出一種渴望,和長年窘迫生活下的自卑。

小啞巴看到了對方,卻不想告訴杜雲修。

這個大夫總是救治一些沒錢看病的人,攢下的錢全部用來換成草藥,結果自己的生活都差點難以維係。

但是對方還是小心翼翼的走入了慈善堂,驚動了正在包草藥的杜雲修。

這個時候鏡頭給了個特寫。

杜雲修漸漸抬起頭,視線從手上的分戥移開,看了一眼門外。

昏黃的光線打在他的臉上,襯得他的鼻梁如山峰一般挺直。此時的杜雲修經過造型師的化妝,膚色變得微黑,眼神卻很有神,低調、瘦削、沉靜,生出一種無法言喻的特別。

少年和青年不一樣。

他們還沒長開,所以線條都是柔軟的,顯得幾分青澀。而到了青年,他的輪廓會變得硬朗很多,柔韌的感覺轉為透著滄桑的成熟。那種轉變就像青澀的小馬駒變為成年高大的駿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