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段(1 / 3)

然護士小姐已經改穿淺粉色的工作服,牆上也刷了一些淺綠,但還是讓人感到某種莊嚴與肅穆。

濃烈刺鼻的藥水味,尤其令張風起不自在。

韓書山握住他的手,“緊張嗎?”

“沒有。”張風起立刻回答。

韓書山道,“醫生說了,手術沒什麼危險。”

張風起道,“他不是說,好了以後也幹不了活嗎?”

“幹活是有點困難,但日常生活基本沒有太大的問題。”韓書山遲疑了一下說。

張風起望了望手術室緊緊關閉的門,“阿明說這種事情很多。”

“是很多。”

窗外,一隻小小的麻雀在土褐色的枝條上跳來跳去,似乎在觀察可以覓食的地方。

韓書山握了握他的手,“風起,不管生活多艱難,你要做一個堂堂正正,錚錚鐵骨的男子漢,知道嗎?”

“不知道。”張風起答道。

韓書山說,“你必須知道,殺人放火不對,搶劫偷竊不對,侮辱女性不對,仗著自己力氣大隨便打人也不對,所以不能做這些事情。”

“拿人家的饅頭呢?”張風起問。

韓書山笑起來,“如果人家多得吃不完,拿一個,……也無妨。”

“還有,出賣原則不對,任意違背自己的承諾不對,和朋友交往首先考慮物質條件,身份地位不對,對比自己強的,唯唯諾諾,俯首帖耳,對比自己弱的,橫眉冷眼,不屑一顧不對,你明白我的意思嗎?”韓書山問。

張風起道,“不能欺負別人,也不能被別人欺負?”

韓書山點頭,“差不多就是這個意思。有過錯勇於道歉,對自己做的事負責任,不因為對自己有利就肆意欺騙傷害別人,這種人才是高貴的人,值得尊敬的人。而識不識字,有沒有錢,絕對不是衡量一個人好壞貴賤的標準。”

張風起沒做回應,沉思了半晌。

過了一會兒,他道,“城裏人半邊臉。”

韓書山問,“為什麼這樣說?”

張風起道,“我不打他們,他們還不是一樣欺負人?”

停了一下,他說,“去年大湖漲水,我家房子被淹了,搬到帳篷裏住,雞鴨沒處放,又沒東西喂,隻好賣給城裏來收雞的飯店。我媽養的八隻下蛋母雞,問城裏人要九塊錢,城裏人說跌價了,隻給六塊錢。我到了這裏,看見店裏一隻洋雞腿就要十塊錢,他們說什麼時候都賣十塊錢。洋雞比草雞便宜,一隻雞腿都要賣十塊錢,我媽八隻草雞才得了六塊錢。城裏人老說窮,可是我看連小孩都吃得起那種雞腿,我們那裏就沒有人吃得起。”

細長英挺的眉微微蹙起,隱隱約約透露不滿。

稚氣的臉已初見俊美,雖稍單薄,但有副好身段。如果是城市裏的孩子,現在肯定是學校裏小女生們的暗戀對象。

他才剛剛開始認識世界和人生,卻被無情的拋進了社會最底層。

他的經曆和將要經曆的正一步步把他推入為了生存不擇手段的行列。

韓書山無能為力,他沒有方法來拯救他。

他的隻言片語也許可以讓他知道什麼是生存手段的底線,但要堅守這個底線,需要的是不可思議的奇跡。

韓書山思索片刻,道,“以前我們家被下放到農村,回到縣城後,我爸媽替人家拉平板車,從縣城的北邊拉到南邊,滿滿的一車磚頭,要拉兩個小時,掙一角五分錢。我們沒有城鎮戶口,不能買平價糧油,所以要花幾倍甚至十幾倍的錢買糧食。那時,我也對這個社會充滿了疑問,為什麼越沒有錢的人,越比人家多花錢。可是你看,現在任何人都可以用同樣便宜的價格買到糧食了,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