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出的眼淚,任由厲風刮麵,眼皮都不眨,直麵雲宸,不避不閃,“你逼我?”
“不,”雲宸拂去蘇晚眉尖的細碎雪粒子,動作輕柔,聲調微揚,“我是在驗收這麼些年來的成果而已。你現在,是不是又怨又怒又悔又恨?恨不得過去那個愚蠢的自己從未存在?”
蘇晚仰起的臉上驀地一片冰冷,不知是冰雪飄在臉上還是麵頰沾染了其他的什麼東西,隻覺得雙眼漲疼,逼她閉眼服輸一般。
“那現在,你可滿意?”蘇晚止住聲音裏的顫唞,冷聲發問。
雲宸眉頭微微蹙起來,看入蘇晚蓄了滿眶淚水的眼。除了清淚閃起的波光,混沌一片,連倒映著的自己的臉都好似失了生氣。他開始覺得哪裏不對,放下抬起蘇晚下巴的手,小心翼翼地舉到她眼前,左右晃了晃。
那手映在蘇晚眼裏,同樣晃了晃,卻未掀起任何波瀾。蘇晚連眼皮都未眨一下,更不提將目光落在他臉上了。
這雙眼,有目無光。
雲宸像是想起什麼,麵上的笑一分分褪去,那隻手移到蘇晚的脖頸間,低聲問道:“孩子……你有孩子對不對?孩子呢?”
“孩子?”蘇晚輕笑,雙眉微揚,突然斂住笑,麵冷如霜,“死了。”
厲風驀地愈加凜冽,刀子般劃破夜空,隨著猝然迸發的殺氣卷動蘇晚的衣發。雲宸的雙♪唇緊抿,白得沒有半點血色,眸光尖銳,盯著她的眼,扣住蘇晚脖頸的五指漸漸收攏。
“孩子呢?”
“死了。”
“孩子呢?”
“死了!”
雲宸的手越來越緊,蘇晚咬牙不肯鬆口,蒼白的麵上因為窒息泛起嫣紅,執意睜大的眼終於受不住太烈的寒風,微微眯起,隨即漸漸闔上。雲宸的手像突然被燙到似地鬆開來,蘇晚渾身一軟,跌在雪上。
“咳咳……”蘇晚趴在地上一麵咳著一麵冷笑,笑得淒厲,“孩子……我為什麼要留你的孩子?你見我在將軍府中毒而無動於衷,那渾身的毒,你還妄想孩子能活?”
呼嘯的北風吹得蘇晚的話支離破碎,卻仍似帶著重力砸在雲宸身上一般。他身子顫了顫,殺氣漸漸收斂,再不看蘇晚,幾個翻身消失在夜色中。
相比斷賈城的大雪連連,風都雖說冷,卻也不似那般寒徹骨,特別是待在屋內,點了暖爐隻穿一件單衣便可應付。
蘇晚特地囑人在屋子裏點了十數盞油燈,使得房內比白日還要光亮。這樣她可以瞧見一點影子,若是有人進來,還可以透過眼前的光影大概猜測到他的動作,比在一片暗黑中讓人安然許多。
以前她是不做這種無謂之舉的,可現在她在風都,在曾經的將軍府,不是隻有她和雲夕兩人無拘無束,對附近的情況掌握得更多,才讓她更加心安。
此刻蘇晚正端坐在案幾前,幾乎是伏在手下的石板上,細細摩挲著。那石板是穆旬清特地找人製出來的,詳細而準確地刻了風國地圖。
房門突然響了響,蘇晚手下頓了頓,側耳聽到一人輕淺的呼吸聲,接著嗅到淡淡的龍涎香,猜到來人,淡淡地道:“夜深,皇上怎地這個時候出宮。”
穆旬清沉默良久,才緩緩地道:“你不是也未歇息麼。”
“再記記這地圖,以免出了什麼差錯。”蘇晚察覺到穆旬清在她對麵坐下,撐起身子,捋順長發。
穆旬清眉間沾了夜露,看見蘇晚,眸子裏隱隱約約地透著幾分喜色,再見她捋發,想起什麼,眼神驀地沉下來,剛剛的喜色也被忽明忽暗地眸光取代。
“我備好一切,自會找人通知你,你無須連夜出宮。”蘇晚的手仍舊停在石板上,微微垂下的眼簾掩住半個瞳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