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將茶杯遞在季一手中,柔聲道:“蘇晚一直在麻煩季公子,也不知日後可會有機會報答。”
“你不是一直在報答我麼?”季一笑著,蘇晚麵露不解,他繼續道,“你看你用你的性命讓我嚐試以針引毒的手法,又放心將夕兒交給我,探尋她略有不同的身體。”
說到雲夕,蘇晚忙問道:“夕兒的身體……你看出哪裏與常人不同了麼?”
季一斂目,沉吟片刻,歎氣道:“沒有,隨著毒素的清理,脈象與常人無異。隻是你吃的那些強迫恢複記憶的藥,對腦子始終有些影響,她是比普通孩子要多動一些,但也比同齡人聰明少許。”
蘇晚笑道:“那便好。她會走路了麼?”
“嗯。”季一聲音愉悅,笑道,“她以前仗著你寵她罷了,便時常偷偷懶,你不在了她反而凡事自己動手,動得多了,雙腿也就愈發有力了。”
蘇晚聽著,麵上不由地帶上舒緩的笑,淺淡的幸福從嘴角淌出來,輕聲道:“再過幾日,我就能見到她了。”
是真真正正的見到她。
打從雲夕出生,到如今四歲了,她還未見過那孩子是什麼模樣。隻聽季一說像自己,特別是笑起來的時候,兩眼彎起,好似月牙一般,跟她一模一樣。
再過幾日,待她雙眼複明,她便能見到了。接連著趕了幾日的路,她和季一此時正處風雲兩國交界處。季一說這裏有一座渝蓮山,山上生長一種極為罕見的渝蓮花,與其他藥材混用,可助她清楚眼睛裏的毒素。毒素清了,或許她就能重見光明。
“那蓮花已經在藥中浸泡三日,明日一早便可用了。”季一明白蘇晚心中所想,喝著茶水淡淡地說了一句。
“嗯。”蘇晚頷首,又想說謝,終究未說出口。
季一也突然沉默下來,像是在想些什麼。蘇晚問道:“季公子,可是有話想與我說?”
季一仍是沉默,良久不語。蘇晚心中略有不安,直接道:“季公子有話不妨直說。”
季一突地一笑,輕聲道:“沒事,剛剛在想明日行針需要準備的物什,一時走神了。對了,聽夕兒說你喜歡讓她陪你看夕陽?”
蘇晚抿了抿唇,低聲應道:“嗯。”
“那今日我陪姑娘看可好?”
季一的聲音清潤,帶著淡淡的笑意。蘇晚一怔,在澗溪穀中那麼些日子,季一從來不會對她提出什麼要求來。第一次,竟是邀她“看”夕陽。
“季公子若不嫌棄我太悶,我自是甘願作陪。”
“那我先回房看看醫書,傍晚時分再來找你。”
***
所謂的夕陽,蘇晚是看不見的。迎著落日,感受這陽光的餘溫在手心一點點褪去,閉眼享受傍晚那份安寧,才是蘇晚的意圖所在。
渝蓮山底還是有些小客棧,她隨著季一投宿,想著那方位,便是在小客棧的院子裏也是可以瞧見落日的。季一卻帶著她出了院子,一直向西走。
倆人的速度不急不緩,雙腳踩在疏鬆的積雪上嘎吱作響。清風拂麵,蘇晚覺得精神瞬時好了許多,由著季一的步子不停,一路隨著。
也不知走了多久,蘇晚有些氣喘,笑道:“季公子,為何一路向西?”
她察覺到季一正看著自己,卻不說話,良久才緩緩道:“夕陽西下,姑娘要看夕陽,當然離得越近,越好看。”
蘇晚喘著氣,笑著點頭。季一卻未再動,伸過手來拉住蘇晚的手臂,扶她坐下。蘇晚這才發現他們在一棵樹底,地麵還算幹燥,季一將披風鋪在地上了。
“這樹……”蘇晚觸了觸樹幹,挺壯的一棵樹,該是長了幾十年的光景了,“這是槐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