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想。他從來就是一個糊塗的聰明人,知與不知之間,他選不知。

不知便可以了無牽掛地走,沒有擔憂沒有惦念,也沒有歡喜。

左虓微微一歎,俯首而下,輕輕吻上情岫額頭。

“願你一世無憂,長樂永康。若我有命回來,一定帶你遠走高飛。若我就此喪命……那便算了罷,我不要你記我念我哭我,隻希望你不要把我忘得太幹淨,至少九虎相公四個字,你要一直記得。”

頸間碧玉生輝,瑩綠澤澤。左虓摩挲了一下玉麵,把玉佩又塞進她領中,隔著衣料最後摸了摸。

“見物如見人,不準忘了我。”

左虓毅然離去,大步朗朗,未曾回頭。

院門之外,柳逸早已等候多時,肩頭都掛上露珠。

“走吧。”

柳逸見他晚了一刻出來,也沒有多問,袖子一揮便往外走,左虓急忙邁步跟上。

穿過穀中桃林,柳逸停下腳步,扔給左虓一條黑布。

“蒙眼。”

左虓接過布條蒙住雙眼係於腦後,眼前頓時黑暗一片,連丁點兒星光也透不進來。

柳逸推他肩頭,命令道:“轉幾個圈兒。”

等到左虓聽話地在原地轉了幾下,失了方向感,柳逸才在他掌中塞進樹枝的一端,牽著他走:“跟我走。你要膽敢不老實,我便結果了你。”

足下枯葉咯吱,泥沙軟散。左虓目不能視,在柳逸的牽引下默默走著,耳畔隻聞兩人的腳步聲和蟲鳴聲,鼻端嗅到夜風送來的茉莉花綻放的香味兒。

一路無話,行走了約莫兩刻鍾,柳逸終於停下腳步,左虓也隨之佇足。

淺淺流水之聲,還有山泉氤氳的涼意,左虓雖然看不見,卻也猜出是來到一處水邊。

這時,柳逸道:“前麵便是出穀的路。我最後說一次,一旦你離了這裏便再也不能回來,穀中一切你也不可向外人說起。否則盡管我身在此處,卻也照樣有本事殺你滅口。”

“請前輩放心,在下斷不會泄漏一字出去。”左虓一派正氣凜然,“數日來承蒙您的照顧,晚輩感激不盡。今日一別也不知是否還有相見之時,大恩無以為報,請受我一拜。”

說罷他掀袍跪下叩首答謝。柳逸道:“起罷,我隻是看在咻咻的麵子上不願傷你性命,再者,算是償還一位故人之恩……你且去,莫要回來了。”

左虓正想揭下蒙眼黑巾,一聽瞬時停了動作,狐疑問道:“前輩可是認識我左氏中人?不知是哪一位……”

誰知不等他問完,柳逸卻已經掀他一把,喊道:“閉氣!”

“噗通”一聲巨響,左虓跌入身後水潭之中,濺起水花無數。

通身皆被冰水包圍,寒冷刺骨,左虓沉在水底,趕緊用手扯掉眼上布條,本能地向上遊去,卻被潭底漩渦拉扯住身體,不知不覺下沉,然後卷進未知的迷洞。

暗夜無光,水底更是黑幽,左虓胸中餘氣都快被耗完了,胸腔悶得幾欲爆炸,終於察覺到詭異的吸力遠離了自己些許,奮力浮上。

“噗……”

破水聲起,左虓終於從水下冒出頭來,重重喘熄,深深吸了幾口氣。

借著夜光,他左右四周打量,發覺自己身處一條小河之中,而已經不能得知剛才是從哪個方向過來的了。

河水微有湍流,左虓筋疲力盡,任由流水帶動著把自己往下遊衝了一會兒,才尋了個近岸的地方爬上,躺在淺灘上大口喘氣。

天幕銀河輝灑,星辰閃耀,是良辰美景,卻無人共賞。

左虓說不上心頭的感覺,隻是一味迷惘,就像不知道要何去何從。

“嗬……到底是出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最近實在太忙,這個星期要交給boss一個至少三萬字的論文初稿,所以文文更新會慢下來,但我至少保證隔日更,這周忙過了會恢複的。

到底讓酒壺君和咻咻分開多久呢?托腮~~~

☆、第十三章 報春淡,複歸來

晨曦淺明,情岫睡醒尚未睜眼,便下意識地摸了摸枕畔,卻隻觸及冷冰冰的瓷枕,身側也是毫無溫暖。

倏然張開眸子,情岫一下坐起來,撩開繡帳探出頭來,試探喚道:

“九虎相公?”

滿室寂寥,無人回應。

“奇怪了,他怎麼起這麼早?”

情岫覺得納悶,徑自起身穿戴洗漱,然後出房轉了一圈,連後院的鵝舍也看了,依舊沒尋到左虓的身影。

穀中晨霧剛剛散去,濕氣朦朦朧朧,空有雀鳥鳴叫,蝴蝶飛舞,獨獨沒了那人蹤跡。

情岫去問柳逸:“叔叔,您今早看見九虎相公了麼?”

柳逸正在淨手,掌在盆中一滯,平平道:“沒有。”

情岫又去問在廚房中的辛晴:“嬸嬸,您看見我相公了嗎?”

辛晴正在從蒸籠裏往外撿點心,聽言頭也不抬:“我哪兒知道,他昨晚不是在你房裏歇的麼?不像話,大清早也不伺候你,待會兒看我怎麼收拾他!咻咻,先用朝食罷,別管他了,肚子餓了肯定就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