岫跌了下去,手掌撐地,掌心被嵌進去一塊碎玉。

絲絲紅血冒了出來,情岫卻仿佛並不覺痛,表情呆愣,好比失了魂魄。

左虓見狀下意識就往前邁了一步,最後硬生生忍住,把頭一扭決然而去,再沒留下一句話語。

“啊——啊————”

身後傳來情岫撕心裂肺的哭聲,眼前也漸漸模糊,左虓已經看不清路,他一直強忍著回頭的衝動,行屍走肉般大步往前走,木然地不知要去往哪裏。

直到離開很遠,四周也變得空無一人,他才頹然倚靠在牆上,慢慢坐了下去,把頭埋進雙膝。

壓抑的哭聲響起,鐵骨錚錚的男子雙肩猛顫,泣不成聲。

“會鳥語的不止咻咻一人,我也略懂皮毛。”

古籬腳邊停著白鶴。所以無論兩人怎麼逃,他總有千萬種方法找到人。

“世子你要做拋家棄母的不孝子我管不著,咻咻卻不可如此。她是一國的皇太女,擔負了南楚萬千黎民的將來。”

“舍不得她卻又忍受不了她身份帶來的現實……何必再這般糾纏下去?幹脆放手,還各自海闊天空。”

“世子難道不想知道,令妹如今身在何處?”

“讓她死心,是最好的了斷方法。”

沐乘風尾隨而來,站到左虓麵前,靜靜打量著這位傷心人。左虓察覺到有人在前也不抬頭,隻是恣意哭了個夠。

這一生的淚水,大概就在這一刻流盡。

好一陣,左虓方才抬起頭來,蹭掉眼淚,抬首冷眼看著沐乘風:“左芝呢?”

“已經回家了,安然無恙。”沐乘風說完想解釋什麼,“方才她險些受騙。你不應該帶她出走,她不適合外麵的生活。其實,我也並非有意幫國師行事,隻不過……”

左虓把手一揮:“不必說了,事已至此解釋有何用。我左虓就當從沒你這個朋友。”他站起來理理袍子,恢複一貫不羈模樣,昂首挺胸步伐朗朗。“以後你我天各一方難再聚,縱然相見,也是不識。”

是的。

他們不會再見,他們從此不識。

作者有話要說:狗血一盆潑下!童鞋們挺住挺住!這貨是HE的歡樂文!

親媽去睡覺了,明天有考試。。。請個假。。。(頂鍋蓋逃走……)

第五九章 飛雪至,情不然

飛雪連綿,又是一年冬至。

年關將近,東晉上京天街積雪,朝天湖冰麵如鏡,兩側樹林宛若瓊枝。

一晃已是近四年,當初景色依舊,惜歎物是人非。

天才蒙蒙亮,長街上一道瘦削身影,慢慢拖著步伐沿街而走,足下蹣跚,似乎是個醉漢。

鵝毛大雪片片飛旋落下,掉在醉漢的眉上,凍得他睫毛尖都沾上一顆冰珠。醉漢看起來有些邋遢,頭發披散胡子拉碴,身上衣服髒得看不出本色,隻能透過油漬依稀瞥見底下繁複的雲錦花紋。而且大冷的天也不見他穿件襖子,身上隻有兩件秋衣而已。

醉漢手持酒葫蘆,走兩步便喝一口,沒多久一壺酒喝完,他心有不甘地翻轉葫蘆,見到壺嘴一滴酒也滴不出來,便索性把葫蘆一拋,轉而到旁邊的酒鋪子喊門買酒。

咚咚咚——咚咚咚——

醉漢捏拳捶門,門板幾乎都要被他打穿。冬日多眠,老板尚在夢中便被驚天動地的聲響驚醒,趕緊披了個袍子出來開門。

門板一挪露出一條縫,北風嗖嗖灌進。酒鋪子老板打了個哆嗦,警惕望著門口邋裏邋遢的醉漢,問:“作甚?”

醉漢一隻手在懷裏摸了半天,最後抓出來一個看不出顏色的破舊荷包,還有幾粒銀錁子。隻見他把荷包塞回懷中,一股腦兒把碎銀子扔給老板。

“買酒!”

老板本不想做他生意,可吃醉的人哪兒能和他講道理?老板自認倒黴,歎氣一聲,道:“等著。”

揭開酒缸的蓋子,老板找來竹酒提和漏鬥,問:“要什麼酒?白曲還是臘酒?”

醉漢醉醺醺倚在門口:“隨便……”

老板搖搖頭,又歎了一聲,打了兩斤烈性下等酒裝好,走到門口塞給醉漢,把人搡了出去。

“好了好了,多給你添了二兩,走吧走吧……”

醉漢得了酒,心滿意足抱著酒壺,跌跌撞撞走回街上,身後門板門砰一下關上,驚落屋簷簌簌白雪。

腳下寒雪,冷酒入腹,卻燒得他滿腔焚灼,幾欲化作灰燼。

雪下得愈發得大了,醉漢一腳深一腳淺,踩著地上積雪咯吱咯吱作響,足下皂靴早已濕透,冰碴刺腳。

從嘴角滑下的酒液滴在胸`前,溼潤衣襟被冷風一吹,很快凍成**的一塊,貼著胸口寒徹心扉。

毫無目的地亂走一氣,醉漢頭頂肩膀被皚皚白雪遮掩,早已看不清容貌。忽然腳下一滑,“噗通”一聲他摔在地上,半個身子都埋進雪裏。隻見他並未掙紮起身,而是索性張開四肢就那麼一趟,平靜地闔上了眸子。

一念之間,化骨焚身。風吹雪落無痕,盡歸凡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