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裏,韓虎忍不住眼睛一眯,這個故事和史書上所載很有出入。
關於十年前魏吳兩國發生的戰爭,史官們都惜字如金,以刪減春秋的筆法做了記載,留在冊上的記載都是“吳亂,魏趁之”或者“魏吳因衛獲戰”這些模糊的記載,除了對那年的戰爭根源之外,魏吳兩國之間的交戰過程倒是很詳實,大體也和史書上一致。
隻不過最後一戰,由魏國軍旅世家白氏最為傑出的將才白俁迎戰剛剛即位的吳王,雙方銜尾而接後爆發的最後一戰,史書上記載的卻是“魏主帥畏戰,逃,副將田嬰臨危授命,以擊來敵,戰而破之,梟首萬餘,俘三萬皆坑之。”
而史書上同樣記載了白氏宗族的結局。
“白氏子俁畏戰,棄軍而逃,至雀閣,蒙魏王賜死。宗族連株,罷官,除爵。二年,有密報謀反,上察之,然,乃夷其族。”
默默思量著這些史冊上的內容,韓虎靜靜等候惡鬼接著說下去。
“那天同樣天降暴雨,白俁和他的三千親衛甲士入雀閣城休整,可惜沒有等到雨停,卻等來了魏宮的催命符。”
“白俁年少,心高氣傲,對於魏王的旨意根本就沒有執行的打算,在來使宣讀旨意後,直接拔劍斬斷木案一角,並質問來使魏王緣何會下這種旨意。”
“結果來使隻說了四個字。”惡鬼神色很複雜,一字一字的吐露出來,“紅、顏、禍、水。”
“從吳國還來的衛夭沒有見到白俁,卻見到了田嬰,白俁的副將。田嬰隨白俁自然也是見過衛夭,心中對這位大美人早有垂涎,一見衛夭就色授魂與,難以自持。”
“中間曲折不提,最後的結果是衛夭沒有進白俁的帥帳,卻入了高牆黛瓦的魏王宮,搖身一變,成為魏國的王後。”
“年輕的魏王同樣成了衛夭的裙下之臣,並不顧一切的要立衛夭為後,但在此之前,衛夭提出了一個要求。”
“她要白俁死。”惡鬼說著,眼中黯然。
“年輕的魏王在如此美人麵前,早就不能自已,幾乎是毫不猶豫的答應了,哪怕是剛剛為國立下大功的功臣。”
“那一晚,白俁得知這一切後,冒著大雨,率領三千甲兵殺出重圍,最後在雀閣城外被撲滅,一眾首級也被斬下,連同屍骨旌旗築成京觀。築造京觀的地方就是他坑殺那三萬吳國降卒的地方,據說是想讓白俁死後繼續為國效力,鎮壓那些戰死的鬼魂。”惡鬼的聲音漸漸恢複了平靜,就像在講述一個和他毫無相關的故事一樣。
“衛夭為什麼要白俁死?”聽完故事的韓虎疑惑的問道。這二者之間並沒有不可調和的仇恨,相反,後者還是前者的愛慕者,於情於理,衛夭都不會這麼做。
“我也想知道為什麼?”惡鬼仰著頭,語氣蒼涼,“這個問題已經縈繞了我十年了!”
韓虎聞言,凝神問道:“你是白俁?”
“白俁?”惡鬼疑惑的看了看自己,隨後搖頭,“不,我並不是他,我隻是已死之人那些強烈的怨念所化,其中白俁這股執念最為強烈,會主導我的意誌,讓我有時候以為自己是他,就如之前幫你習射一樣。”
“那你為什麼要對我說這些?”韓虎看著惡鬼,很認真的問道。
“這些日子,我體內的怨念開始分裂,出現不同的意識,爭奪主導權,而我如今意誌最大的一股就是白俁的執念。你能想象很多意識搶奪你的思維,意誌扭曲的場景嗎?”
惡鬼看著韓虎,眼中浮現滄桑之色,“如今我沒有別的選擇,與其各自為戰,意識潰散,還不如以白俁的這股執念為主,碾碎其他怨念,結束混亂。”
“所以,你方才對我傾訴,是因為你體內白俁的執念有了傾訴的欲望。”韓虎看著自己的肩頭,目光清澈,如同一個好奇的童子。
“沒錯。”惡鬼點點頭,“還有比你更好的傾聽者嗎?”
聽到這話,韓虎心裏一想,的確,如今惡鬼困在他體內,能夠傾訴的對象隻有他和黑木,但找黑木傾訴?惡鬼不和黑木打起來就已經是相當克製的結果了,這麼一來,惡鬼最佳的傾訴對象隻有他了。
時時刻刻盯著,不用擔心秘密泄露,更關鍵的一點是,在惡鬼眼中,韓虎遲早都要死去,死人是不會泄露秘密的。
想到這裏,韓虎試著問道:“你今晚對我傾訴這些事,就不怕被黑木聽到嗎?”
“黑木?”惡鬼聞言一愣,隨後冷笑著搖搖頭,“那家夥才不會管這些閑事,還有,難道你沒有發現嗎?每天這個時候,這家夥都沒有什麼動靜。”
“每天這個時候?”韓虎下意識的看了看窗外,一片漆黑,夜已經很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