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種不答反問,“將軍身負不世之才,與其屈居於人下,不如一展才能,留芳百世!”
圖匕被文種這番大膽張狂的話驚得久久說不出話來,但不可否認,他心動了,江山如此壯闊美麗,誰人不想握在手中,踏在腳下?
圖匕越想越是心動,可他忽地了一件事,世人盡皆想要為王,可成功者千中無一,萬中無一,為何?
王者,不僅需要野心,更需要能力與智慧,他隻是一員武將,上陣殺敵尚有可取之處,論城府心計,他連公子山都不及,又有什麼資格為王?
可圖匕想不到這些,此刻的他所有心神都被“稱王稱霸”四個字所霸占,而且不斷膨脹,簡直就像要漲出胸口來一樣。
正當圖匕張口要答應文種時,城下突然傳來嘈雜的聲音,緊接著又有刀劍出鞘的聲音,急忙低頭看去,他看到了一個絕對不應該出現在這裏的人——伍子胥!
城下的伍子胥察覺到圖匕的目光,抬眼看來,雖然麵容蒼老了許多,須發皆白,但目光依舊犀利如劍,刺得圖匕急忙避開,不敢與之對視。
那廂,夷光朝伍子胥長施一禮,神色鄭重地道:“夷光代大王多謝伍相肯不計前嫌,舍命趕來相助。”
伍子胥神色複雜地看著夷光,張了張嘴似想說話,終歸還是沒說,隻是化做一聲長長的歎息。
他的心情是複雜的,一邊痛恨夷光是越國奸細,離間他們君臣;一邊又佩服感激夷光,肯在這種吳國生死存亡的關頭站出來,一個弱女子四處奔波,阻止文種的陰謀;所以此刻對著夷光,實在不知該說什麼,歎息……或許是最好的回應。
伍子胥略略調整了心緒,冷眼環視那些執刀相向的士兵,大聲道:“老夫以前是怎麼教你們的,一日是吳國士兵,一世都是吳國士兵,忠君王之事,盡將士之份!你們可倒好,老夫才離開幾日,就忘得一幹二淨,還想做出棄君背義之事,你們對得起身上的盔甲,對得起自己的良心嗎?”說著,他又上前一步,“老夫就在這裏,想要隨圖匕小人謀亂的,就從老夫身上踏過去!”
伍子胥一身戎馬,威信極高,那些士兵被他說得不敢出聲,不知過了多久,人群中突然響起一個聲音,“小人不敢忘了相國大人的教誨,但大王貪戀女色,不顧我等生死,執意出征;您可知大王出征時帶了多少人,七萬餘人,如今回來的又是多少人——一萬,隻有區區一萬人啊!”說到這裏,那個聲音哽咽了起來,悲痛地道:“小人的父親與大哥都在裏麵,他們……他們……”
那人哽咽得說不下去,但已經令無數士兵眼圈發紅,悲痛難捺,有親人隨夫差出征伐越的何止他一個人。
伍子胥也是神色一黯,但他知道,當務之急是說服他們打開城門,不要跟隨圖匕與文種做亂,所以很快收拾了心情,道:“你們以為大王不出征,越國就不會攻到姑蘇嗎?天真!”
剛才那個聲音激動地道:“至少不會有這樣的慘敗,更不會死那麼多人!”
“戰場上瞬息萬變,輸贏誰能斷定?既上了戰場就要有死的準備,貪生怕死,還不如躲在家中做縮頭烏龜!”伍子胥大聲說著,雖然瞧著老了許多,但中氣十足,看起來身體甚是不錯。
“你們將大王擋在城外,若是越軍攻來了怎麼辦?是嫌死的人還不夠多嗎?還是說你們覺得這城牆一定能擋住越軍?”
一眾士兵被他說得默然無語,伍子胥的話還在繼續,“大王或有不周之處,但也絕非圖匕與文種兩人所能比擬,這兩個人是什麼人?一個是背信棄義的小人,一個是越國的奸細,還殺了二公子,提他們的名字都嫌髒了老夫的嘴,你們竟然打算聽這兩個小人的話,簡直是糊塗到家了。”
圖匕被他說得滿麵通紅,辯解道:“伍相此言差矣,大王失德,當能者居知。”
“呸!”伍子胥毫不客氣地一口啐在地上,滿麵不屑地道:“你算什麼東西,也敢自稱能者!”
圖匕被他罵得顏麵無光,惱羞成怒地道:“放肆,你還真以為自己還是高高在上,統領兵權的相國大人嗎?如今的你不過是一個庶人。”說著,他道:“來人,把他抓起來!”
士兵麵麵相覷,並無人動手,圖匕見狀,心中大慌,厲聲道:“一個個耳聾了嗎,立刻把他抓起來!”
任他在那裏急得跳腳,始終沒有人動手,這些士兵心裏服的,始終隻有一個伍子胥,在前者麵前,圖匕就是一個跳梁小醜。
“來人,把他抓起來!”伍子胥說出與圖匕一樣的話來,幾乎是聲音剛落,就有無數士兵湧了出來,將圖匕綁得嚴嚴實實,後者急忙想找文種求助,卻發現後者不見了身影,應該是發現形勢不對,趁眾人不備,悄悄溜走。
圖匕麵若死灰,他知道,一切都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