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段(3 / 3)

孫家是連本州知府都要相讓三分的人家,哪裏在乎一個編竹筐的的拒絕?半夜裏便連拉帶拽的把姑娘搶進了府。那麽一個鮮花般的姑娘,第二天送回家時卻成了一具冷冰冰的屍體。老三漢一怒之下,舍了多年的積蓄,請了訟師擊鼓鳴冤,把狀紙遞進了縣衙。

“唉,都說人爭一口氣,其實呀,要低頭的時候,就算大落牙齒和血吞,也不得不低頭啊。這位公子,你說是吧?”她話不帶歇,一路連比帶劃,將一樁慘事說得跌宕起伏,恍若親眼所見。

顧明舉含著笑恭維:“倘若將來我能做官,定當把嬸子請進府裏去說書。”

直爽的女人笑得哈哈哈,拽著顧明舉的胳膊都不願再鬆開了:“你們讀書人啊,就是會說話。怪道那些當官的一個賽一個地會編謊呢!”

顧明舉神色如常,倒是身邊的侍從們臉色有些難看。

溫雅臣曾說,人之最不幸,便是生在盛世之末亂世之初。本朝開國已有兩百餘載,當初也曾有得江河澄清四方升平之時,隻是好花不常在,好宴終須散,再厚的家底也經不起不肖子孫胡天海地的折騰。家業傳到現下這一輩,其實也不過是個外頭好看的花架子。當今聖上五十歲前尚算勤勉,到了如今,年紀大了,耳鳴眼花又常年臥病,朝政的事真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更何況,連那份“心”是不是還有也尚不是定數。

江山不能一日無賢能之主,君主一旦昏聵,小人趁虛而入則是必然。一朝小人當道,結朋營黨、爭權奪利的事就是大勢所趨。

為官者乃萬民之父母,如若父母一心顧著一己之私,那又有誰來顧著嗷嗷待哺的孩子呢?國祚衰弱,連老天也看不去。連年南洪北澇,風雨成災,一年所收之糧連半年也支撐不過去。

偏是饑荒的年景,皇家卻偏不懂體恤。又是起高台,又是建瓊樓,一艘南下蘇杭的龍舟便不知花去多少民脂民膏雪花白銀,一次赫赫揚揚的泰山祭祖又不知征得多少苦役民夫青壯勞力。這般苛捐暴征之下,人人皆為自己擔心盤算,誰還顧得上旁人的死活?

都說國之將亡,妖孽盡出。眼下雖未見大劫,隻是豪門圈地官家欺民的心酸事已屢見不鮮。盛世怕當真是走到了盡頭,隱隱已見亂世之兆。

堂上的審問已經到了最後,堂外聽審的人們卻也已經三三兩兩地散得差不多。一直說得興高采烈的大嬸看看四周說:“誰都明白是怎麽回事,也都知道會審出個什麽結果。一個個都趕緊找著自己的活路呢,誰還擔心這裏?”

顧明舉抬眼去找堂上的嚴鳳樓,隔得太遠,始終看不清他的表情。隻聽得他說話的聲音,比之前來見自己時又低沈暗啞了不少。

該傳的證人已經一個一個過堂。原先說,親眼見得鳳兒姑娘被搶的更夫改口了,說那天他根本沒經過老三漢家的巷子,也沒見著什麽孫家的家丁和軟轎;碰巧經過街口的路人說,那晚他喝迷糊了,聽得吵吵嚷嚷的聲音原來是賭坊裏傳來的;還有一個伴著鳳兒一同上街的姑娘,她自始至終哭著,卻不肯說一句話……

孫家那位四爺連麵都沒露,隻派了個樣貌比張知府還獐頭鼠目的管家:“我家四爺病了,正在家休養呢,實在起不來。大人你看,這是回春堂的王大夫開的藥方。”

除了老三漢一口咬定的事實,誰都沒見著鳳兒姑娘被搶,更沒瞧見鳳兒姑娘是怎麽死的。孫家說,許是那夜下雨路滑,鳳兒姑娘是跌進河裏了。不過孫四爺心善,見不得人受苦,願意贈與老三漢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