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段(2 / 3)

“今日公堂上一見,嚴大人風采依舊啊。”

輕鬆的調笑聲在一片寂靜裏傳進耳,嚴鳳樓聞聲回頭,看到了倚在門邊的顧明舉:“你來幹什麽?”

“嚴大人。”他口中尊一聲“嚴大人”,人卻還依舊懶洋洋貼著門框,提著鳥籠,逗著鳥兒,全然不見一點正形,“你是七品南安縣丞,我是正四品中書侍郎。見了我,你至少該起身向我行禮。”

他說得一本正經,好似學堂裏的夫子手把手教著方入學的幼童。

心情本就抑鬱,見了他,更添一層煩躁,嚴鳳樓扭過頭去不願同他浪費口舌。顧明舉見了,垂頭無聲笑一笑,舉步走到書桌前:“嘖嘖,我走過那麽多府縣衙門。按理,你這南安縣不是最窮的,但是你這縣丞府是我見過的最寒酸的。書架上的書多得放不下,你也不該放地上。就算無錢請人做個新的,至少也該找人把這舊的好好修一修。”

嚴鳳樓恨聲衝說他一句:“寒舍簡陋,委屈了侍郎大人。”

他煞有介事地搖頭,隔著一張小小的書桌俯身探到嚴鳳樓麵前:“鳳卿,過了這麽多年,你的脾氣還是沒變。”

話裏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似感懷似追憶,又似嘲弄。嚴鳳樓冷冷道:“顧侍郎聽風說雨的本事不是人人都會。”

不知該讚他好涵養還是該說他真虛偽,顧明舉的臉色始終不變。隻是目光忽然下落,移到了桌上已經涼透的飯菜上:“就算被人欺負,也不該不吃飯啊。我看,不如讓飄雪姑娘拿去熱一熱吧。”

似乎早知身後有人,他捧起托盤徐徐轉身,一臉和煦笑容。嚴鳳樓不由自主隨著他的動作望去,一身紅衣的飄雪不知何時站到了門檻外。

顧明舉道:“聞名不如一見,飄雪姑娘比傳聞中更動人。”

飄雪也是笑,盈盈走到跟前將托盤接過:“顧大人也比傳聞中更俊朗。”

不待顧明舉回答,她輕移蓮步款款而去。顧明舉再度回頭,笑容中顯出一絲虛假:“赴任途中還能救得不願為娼的青樓女子,鳳卿,你的桃花運當真出乎我的意料。”

“這也能讓你感歎麽?”嚴鳳樓忍不住嗤笑他的誇張,“論風流,我哪裏能同你並提而論?”

傳聞中,官場上春風得意的顧侍郎,情場上也是一帆風順得叫人眼紅。梨園裏的頭牌、青樓中的花魁,說是走到哪兒,哪兒就有紅顏知己:“顧侍郎哪怕什麽都不會,光靠一張漂亮的臉就能傍著女人吃一輩子。”

說完才驚覺自己的話得太出格,嚴鳳樓神色一緊,趕忙背過身去不願讓他看見自己懊惱的神情。背後的顧明舉已經忍俊不禁:“鳳卿,你啊……”

嚴鳳樓原以為他會笑,誰知,笑了一陣,卻聽見他的歎息:“都說三年清知縣,十萬雪花銀。你做了五年地方官,積蓄卻連個像樣的小院都買不起。”

“你是天佑二十一年中的進士,先是任許昌縣,後轉調新淮。因開罪上司,不足一年又北調泰州。泰州府知府大壽,你沒有隨禮,於是同年後又被發往冀州。剛安頓下三月,審了一樁米行失竊的案子,牽連了同僚的外甥,所以又到了南安。當年一同中舉的,我就不說了,單說考試不及你的那些,或調任京城或統轄一方,再不濟也是個知府,隻有你,從候補縣丞到縣丞,就那麽一丁點長進,公堂之上還被迫得左右為難。嚴鳳樓,我遠遠坐在京城裏,都覺得你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