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段(2 / 3)

嚴鳳樓死死看著他不說話。

顧明舉說:“不管你冷不冷,我都想抱你。”

然後,他突然往前跑來,一把將嚴鳳樓摟住,帶進懷中。順勢,兩人位置互換。

“狗官!”正在此時,嚴鳳樓尚不及反應,耳朵就炸雷般響起一聲怒罵。

顧明舉的身體突然僵了一僵。

嚴鳳樓隻覺得腦海裏一片空白,搭在顧明舉背上的手慢慢觸及到一片溫熱,手止不住發抖,顫顫地往前摩挲,溫熱越甚,潮乎乎的一股濕意。嚴鳳樓將手舉到眼前看,卻是一掌的腥紅,刹那便刺痛了雙目。

顧明舉的背後站著一個臉色慘白的青年,他粗聲喘著氣,仿佛同樣被自己的行動嚇到了,呆呆站在那兒,眼神呆滯。

嚴鳳樓同樣呆呆看著他,又慢慢低下頭往懷裏看。

懷中的顧明舉卻還翹著嘴角,連上挑的眼角都還那般輕浮:“鳳卿,如果我不在了,你會不會想我?”

嚴鳳樓說了什麽,他卻聽不到了。

行刺的青年被隨後而來的衙役們當場拿住了。是個讀書人,含辛茹苦數載,到頭來連個秀才的功名都未考上,可謂懷才不遇,隻得在一家客棧做個小小的賬房聊以度日。日子過得自然是拮據的,勉強混頓飯而已。他喜歡鳳兒,就是被孫家四爺糟蹋後身亡的姑娘。據說,他們已經定了親,原打算明年開春拜堂的。可惜,新娘子永遠也回不來了,死得不明不白,而且沈冤不得昭雪。

半生憤懣本已是不得開解的心結,加上遭逢大變,於是就有了刺殺縣丞的這一場。

眾生困苦,任朝廷再壓製也終有一日要宣泄,亦如爐上之粥,大火疾催之下,任鍋蓋如何嚴密,終要噴薄而出。

侍郎在本縣遇刺不是小事,更何況顧明舉這個聖上麵前的大紅人,倘若朝廷追究起來,自青州知府起,恐怕一個都逃不了。

底下人個個回報得膽戰心驚,說話時話尾都是帶著顫的,深恐下一刻就有殺頭的聖旨駕到。嚴鳳樓也聽得恍惚,一個人坐在座上,眼前一遍又一遍閃現著窄巷裏顧明舉撲向自己的情景。當顧明舉問他冷不冷時,必然已經看到了他背後有人,並且神色有異。他是故意的,故意推開他,故意替他擋下這一刀。電光火石之間,饒是心計再深,也做不來這樣的算計。這一次,顧明舉是真心的,不帶半點猶豫。

不見兔子不撒鷹的顧侍郎,從來都是他輕而易舉地占了別人的便宜還賣乖,哪裏幹出過損己利人的大好事?他還總指著嚴鳳樓的鼻子說他傻,罵他笨,挑高了眉梢用那副叫人厭棄的語調諷刺他:“哎喲,嚴縣丞,您就是這南安縣的天,天塌了可叫我們怎麽活喲?”

一轉眼,卻是他……最傻最笨最招人笑話的事,他倒幹得利索。

想得滿心不好受,喉嚨口一陣陣堵得發慌。身邊有擅於察言觀色的縣吏,隻當嚴鳳樓也是在擔心自己的身家性命,悄悄走進一步來輕聲安慰:“大人,興許也不是這般嚴重。張知府不是還沒來麽?咱們還有一線生機也說不定呐。”消息早已叫人馬不停蹄地送去青州城了,眼下那位將顧明舉奉若神明的張大人理當知曉一切,卻遲遲不見他來。恐怕也是嚇得手攤腳軟六神無主。

他說得自己都不相信自己,周圍那一群臉色發白的卻都忙不迭隨聲附和。

嚴鳳樓低頭掀開了茶盅的蓋碗,一碗冷冰冰的茶水映照出他比屋外灰蒙蒙的天空更難看的臉色,鼻頭眼眶都是紅的,一看便仿佛是哭過。一貫泰山崩於前而麵色不改的縣丞居然失態至此,也難怪底下的讓縣吏們會錯了意,越發噤若寒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