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嚴鳳樓卻點頭:“我知道,威遠將軍府的公子。”
“你知道?”這下輪到顧明舉好奇,“你怎麽會……”
“不稀奇。大名鼎鼎的顧侍郎的知交好友,我再孤陋寡聞也該略知一二了。”他答得稀鬆平常,反叫顧明舉訝異。
將軍家嬌生慣養的公子哥溫雅臣,說是有一張宛如好女般精致的容貌,通曉音律,精於博弈,鎮日流連花叢,既善解人意又善解人衣,是個聲名在外的風流人物。形跡放浪,卻深得京中眾女仰慕。常與朝中風采翩翩的顧侍郎並肩策馬遊曆賞玩,相交融洽,互稱知己,好到能共飲一杯水酒,共享一個歌姬。那些尋花問柳的傳奇佳話若是找人一樁樁娓娓道來,簡直比一部書還精彩。
麵無表情的嚴縣丞不鹹不淡地複述起旁人口中聽來的隱秘:“據說,你們常一起過夜。”
顧明舉瞪大眼眨了又眨,一把拉起薄被來牢牢捂住自己的口鼻:“啊呀,好大的酸味。”
人有的時候很奇怪,許多當初寧肯辛苦咬碎了嚼爛了,忍著千般疼萬般苦,和著眼淚一起咽進肚子裏去永不再提的東西,到了某個時候,又莫名其妙地會湧上心頭,從嘴裏自然而然說出來。彼時總以為,訴諸於口會是如何了不得的驚天動地,好似漏出了一個字就要天塌地陷永不超生。不經意間提起,才驀然發覺,也不過是這麽一種淡淡如許的口吻,不見淒楚,不曾怨恨,不會落淚,頂多是對光陰匆匆的一種感慨。
所謂時過境遷,所謂此一時彼一時。
傷在後背的顧侍郎不得不鎮日趴在床榻上休養,雙臂交疊在枕上,側過臉來衝著床外,才能看見坐在邊上的嚴鳳樓。可惜了一張畫中人一般標致的臉,半邊頰上總是紅通通一大片壓出來的紅印子。
他斜著眼睛詭笑說:“那個叫杜遠山的學生常來找你,八成是別有所圖。”
看到來送藥的飄雪又別有用心打趣:“這世間,像飄雪姑娘這麽賢惠的女人可不多了,鳳卿呀,趕緊把人家娶進門吧,晚了就來不及了。”
薄臉皮的書生站在門外聽見了,漲紅著一張臉落荒而逃;好穿一身鮮豔衣裙的女子立在屏風邊,柳眉倒豎,以牙還牙:“顧大人又說笑。奴家受不起這樣的福分。這樣的玩笑也開不得,倘若被哪個心眼小的聽去了,得紮小人兒咒死我。”
顧明舉假模假樣地寬慰:“怎麽會?”
話還沒說完,嘴裏就被嚴鳳樓結結實實塞進一大口苦藥,燙得齜牙咧嘴,苦得都快哭了,當著飄雪的麵卻還不好意思抱怨。
叫屏風邊的女子抓住了時機毫不客氣地反擊:“怎麽不會?天底下的人多了去了,指不定現在這屋子裏就有一個呢。”
朝堂上縱橫睥睨所向無敵的侍郎大人暗自在心底裏恨得牙癢。
同嚴鳳樓聊天時,兩人說的話都是七零八落的,東家長搭到西家短。哪一府的小妾勾引賣油郎,哪一家的少爺私通小姨娘;朝中的那誰靠著媳婦的娘家得勢,後宮的王昭儀原是太後的洗腳婢。
從尋常官宦家一路往上說到皇家,家家有本難念的經。有人的地方就有恩怨,有是非的地方就免不了爭鬥。
當今的天子已然老了,身子骨一日不如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