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欲迷人眼睛。
幾盞繪著清雅蘭花圖案的碧紗宮燈,在狂風中搖搖晃晃,看起來像是隨時會掉在地上一般,著實讓人覺得心驚。
“讓人把這些燈取下來吧,若是經不住風掉下來,驚了君後就麻煩了。”
幽暗的回廊下,一個二十出頭,相貌清秀,身著青色宮裝的青年男子一手指著頭上那不斷搖晃著的宮燈,一邊壓低了嗓音吩咐著跟在他身後的那個著著灰色宮裙,看起來品階要低很多的少年。
“是,容侍人。”
少年低頭輕應一聲,然後退後幾步,對著宮殿的角落裏招了招手。
約摸過了小半盞茶的功夫,幾個身材高大作侍衛打扮的女子背著幾座木梯出現在了回廊下,隨即,以著近乎悄無聲息的動作十分利落的取下了那幾盞隨著狂風不斷搖晃著的碧紗宮燈。
看著那一盞盞宮燈都被取下,被稱作容侍人的青年男子臉上困惑的表情一閃而逝:“最近這天氣真反常……都將近臘月了……怎麼還似夏日一般頻頻出現雷雨天氣?”
“奴聽說……”
亦步亦趨跟在青年男子身後的少年囁囁地開口,說了幾個字卻又頓了下來,輕悄的聲音很快就隨著取下來的宮燈被吹熄而彌漫開的黑暗所吞噬。
“什麼?”
幽暗的天色裏,隱在黑暗中的青年男子清冷的聲音淡淡地追問著。
“奴幼時曾聽家中的長輩說,隆冬時節頻降雷雨,實為異像,主不吉……奴想,莫不是陛下……”
仿佛是在回應少年的話語一般,一道耀眼的紫色閃電,猛然劃過天際。
劈啪!
一聲刺耳的聲響裏,距離回廊約摸兩三步的一株半枯樹枝,無法承受閃電的天威,帶著翻騰的紅亮火光從樹身上剝離,掉落在地麵上,熊熊燃燒的火光,在黑暗中看起來竟帶著莫名的妖異。
“胡說!”被突如其來的變故給嚇得臉色煞白的青年下意識地尖叫了一聲,然後,似乎是想起了什麼,立刻回頭緊張地看了一眼身後宮門緊閉的宮殿,見沒有什麼異樣之後,稍稍鬆了口氣,轉而瞪著身後的少年,壓低的嗓音裏透著狠絕,“胡說什麼!陛下福澤綿厚,鳳體絕不可能出現意外,你這話在我麵前說說倒也罷了,若是讓君後聽到隻字片語,我定要你好看!”
“是,奴、奴不敢!”
少年自己也被那突來的變故給嚇了一跳,聽著青年的低語,更是整個人跪了下來,瘦削的身體伏在地上,不斷瑟瑟發抖。
青年還要再說些什麼,天際,卻再度響起了仿佛要將天地都要撼動的驚雷聲。
轟隆隆!
轟隆隆!
“不!”
就在青年和少年被這駭人的雷聲給震懾到時,一直宮門緊閉被黑暗籠罩的宮殿裏傳來了一聲淒厲的驚吼,那聲音又尖又細,仿佛懸絲,透著滿滿的驚恐,在這深夜裏聽起來十分突兀,竟沒有被那雷聲所淹沒。
兩人驚駭地互望了一眼,連忙推開宮門跑了進去。
少年執著火折點燃了宮殿裏的鶴形銅燈,而青年則踩著次第燃起的光亮,以著極輕的腳步來到了幽暗宮殿深處被重重輕紗攏住,用整塊白玉雕成的奢華大床前。
就著燈火,隱約可以看到一個瘦削的身影披散著墨般的發絲孤零零的大床正中央。
生恐驚了紗帳裏的人一般,青年屏著氣息在床前停下腳步,跪下,然後小心翼翼地撩起了紗帳,低聲問詢:“君後,您怎麼了?”
紗帳裏仿佛在沉思的身影抬起了頭。
隨著這一動作,那人披散著的如墨發絲滑了開來,略有些蒼白,覆著一層薄汗的臉龐緩緩展現出來。
男子約摸二十四五歲,五官極為精致,長眉,鳳目,挺鼻,豐唇,襯著瑩潤如玉的肌膚和顧盼之間淡然從容的神韻氣度,看去猶如一幅淡墨山水,本是一派俊逸清雅的模樣,卻不知道什麼原因,被人在其飽滿光潔的額頭上用鮮紅的朱砂紋了隻斂翅回眸狀的鳳凰,減了幾分清俊,添了幾分妖豔張狂,卻是十分的俊美。
“君後?”青年沒有得到回答,忍不住大膽出聲試探,“可是被雷聲驚著了?”
男子定定地看著青年半晌,良久才微微搖頭,伸手撫著滿是濕冷汗水的額頭,遲疑著道:“清容,本宮……夢到陛下了。”
男子語音悅耳,優雅動聽,在這深夜中聽起來猶如珠落玉盤,令人心醉。
被稱作清容的青年鬆了一口氣,俯身為男子蓋好被子,巧笑著道:“必定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今日皇女前來覲見時,不是嚷著要找陛下麼!定是如此,才引起了君後您的念想。這也是當然的,清容記得陛下領兵出征,已過了一個多月了……”
“不是。清容。”
突地,那極為悅耳的語音,打斷了青年的笑語。
抬頭看過去,隻見紗帳中的男子神情恍惚地伸手抓住青年,正以著那動聽的聲音猶豫地開口:“本宮……夢到,夢到陛下被一支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的箭給射下了馬背……本宮……”
男子的手又濕又冷卻十分有力,抓得青年手背一片淤青,但他卻不敢掙紮,隻是白著一張臉看著男子低聲安撫:“君後,您都說了這是夢。一定是您太過掛念陛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