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匆忙離開鳳歌城,虛虧在前,有了她之後身體更更加蠃弱,以致無法按照行程返回鳳霄。
而那之後,東雲國主為防鳳歌城一役有闕家軍漏網,竟下皇詔,凡東雲百姓得見鳳霄人氏不論女男老幼皆可圍而殺之,殺一人賞錢五十銀,殺兩人賞錢一百銀,以此類推,在重賞之下,東雲百姓誅殺鳳霄國人竟蔚然成風。
為了安全,爹爹與幾位護衛不得不東躲西藏,晝伏夜行,雖然如此,卻還是在她出生之前就折損了三名護衛。
而東雲氣候向來多雨,常時間的陰雨纏綿更是使得爹爹抑鬱寡歡,因為憂思過重,他數次出現滑胎跡象,至懷胎八月已是強弩之末,為了保住闕家這最後的一點血脈,他不得不自服猛藥催產,在一個風雨交加的夜晚提前生下了她,而他自己卻因為難以承受過於霸道的藥力而死在了東雲。
臨終之際,爹爹將她交給了那名僅剩的護衛,命其護送她返回鳳霄,交給留守在闕家的祖父撫養。
那護衛本是闕家的家奴,對於爹爹的托付自然是銘記在心,隻可惜,她沒有足月便來到人世,本來就先天不足,為了使她不致夭亡,護衛又在東雲境內停頓了數年。
及至她六歲,撫養她的護衛終於耗盡了心力,同樣也是在一個雨夜離她而去,留下她一個人孤身前往鳳霄。
後來,她數次遇險,都發生在下雨的日子。
就連與潤玉相遇,也是因為連日陰雨導致她病發昏倒在他的麵前,才會讓前來牙市為家中族弟尋伴讀小廝的他看不過眼,不顧仆人的勸阻將她買了回去,親自照料她,等她病好了,見她識字又親自教導她,最後還不拘身份,將當時不過是府中一個粗使丫頭的她收為弟子。
那幾年,是她自出生以來最快活的日子,可惜,這樣的日子也最終在一個下雨的日子裏被人終結。
想起那一日的凶險,闕執墨仰首將手中冰涼的茶水一飲而盡,沉寂的眼瞳裏滑過森冷的寒意。
當年的她,雖然無法自製地戀上了潤玉,卻從來沒有想過要與之雙宿雙飛,隻求可以留在他的身邊看著他、保護他,隻是這樣一點小小的奢念,在他人眼裏看起來也是大逆不道的事情,非要將她從他身邊驅離。
一場算計,險些讓她送命,如果不是她命不該絕,恐怕,也就不會有今日的她。
而今日的她,也早已不是那個任人踐踏的小丫頭。
昔日欠了她的人,她一個都不會放過,就算是魂歸地府,她也會前去扒地三尺钁屍鞭打,否則,又怎能消除她的心頭之恨?
而容成雅音……
隻不過是第一人罷了。
想起當日那個入宮五年獨得帝王恩寵卻未能產下皇女,籍著為潤玉賀生辰的名義,前來府中求取鳳州如今僅存的一套青玉祈福經的明豔男子,闕執墨的眼神越發冰冷。
若不是當年的容成雅音在其中推波助瀾,她對潤玉的那一點點心思,又怎麼會被旁人知曉?如果不被旁人知曉,又怎麼會險些喪命?更可恨的是,從那之後,她就沒有了潤玉的消息……
“喀。”
一聲脆響,拉回了她的思緒。
闕執墨低頭,看著被她捏成數片的茶杯,緩緩抿緊了嘴唇。
看起來,檀木的效用的確比安神香遜色很多,否則,她的心緒不會波動得如此厲害。
伸手又取了一隻杯子,重新倒滿茶水,緩緩注入香爐,看著裏麵燃著的檀木應聲而滅,闕執墨轉頭睨了一眼伏在床上帶著一抹甜笑沉睡著的妓子,起身打開了房門,緩步踏入了夜色。
已經四更天了。
往日的這個時候,她通常已經起來修習闕家家傳的噬魂槍法。
而今日,她身在這名叫水月閣的妓館裏,自然就不能練什麼槍法,不過,她也不想悶在房裏,還不如四下走走,醒醒腦子,以便應對回府之後容成雅音可能會有的種種反應。
暴怒?
隱忍?
抑惑是冷麵相迎?
闕執墨想起那張明豔的麵龐,嘴角揚起一抹淺笑
或者,都不是。
容成雅音能夠為了女兒嫁給她,足見其心性堅忍之處,這一場戲,恐怕還要唱上很久呢……
仿佛應景一般,夜色裏忽然傳來了一個低聲哼唱著的女音。
唱的人似乎已經醉了,因而唱得有些斷斷續續,忽高忽低,顯得有些曲不成調,若不是此時將近天明,水月閣裏的人都已經歇下,四周萬籟俱靜,恐怕沒有人會注意到這個哼唱聲。
闕執墨側耳聽了一會,聽出女子唱的似乎是一曲青樓妓館裏用來調情的香豔小曲,詞句裏盡是什麼小手、小臉、肌膚、細腰之類的詞語,不由地皺起了眉。
就著懸掛在妓子門外的燈籠,闕執墨抬眼看了一眼四周,注意到自己麵前是一湖人工挖掘的湖麵,中間有一座不大的小島,島上樹影重重,顯得十分幽靜,而不遠處便有一座水榭長橋通向小島,便抬腳往那邊走去,免得碰上這哼曲的女子。
剛剛走了兩步,就聽到那哼唱小曲的人發出了一聲悶哼,似乎是撞上了什麼人,因為四周很是安靜,聽在耳朵裏竟也十分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