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段(1 / 2)

妓子房裏,卻在這個時候聽到一陣腳步聲往這裏走來。

凝神細聽,應該是兩個人的腳步。

一人穩健紮實,聽得出來像是練過幾天腳下功夫。

一個虛浮綿軟,步速比普通人還要慢一些,應該是腳上有傷或是曾經受過傷留有遺患,所以才走不快。

“還不走快點!你要我幫你拎著這恭桶拎到什麼時候!真是晦氣!好不容易輪上個比較清閑的早值,卻要來幫你拎這醃臢的玩意!”

中氣十足的女音罵罵咧咧地穿透夜色飄了過來。

“安值守,請您見諒……奴腳上有舊傷,平日就走不快……今天下雨更是艱難……還請見諒。”

隨著女子的聲音響起的是少年帶著幾分畏怯的回話,清脆的嗓音有些耳熟,卻正是剛剛被那酒醉的女子調♪戲的男子。

一女一男,簡簡單單的幾句對話已經印證了闕執墨的猜想。

說話間,一點火光也跳進了眼底。

映著那點火光,可以看到一高一矮的兩個身影正往她這邊走來。

高的那個手上拎著兩隻圓圓的恭桶在前麵大步流星,矮的那個提著一盞燈籠跟在後麵,雖然亦步亦趨,卻走得有些吃力,而從她的這個位置看過去還可以看到他別扭的走路模樣。

闕執墨的眉頭皺了起來。

如果這個時候回去,肯定要和這兩個人碰麵,一個前來狎妓的客人好端端地不在房裏找樂子,卻在外麵獨自淋雨,這樣的情景若是傳出去……

對於她的計劃可是大大的不妙。

想到這裏,闕執墨抬眼看了看四周,看到左手邊不遠處有一棵粗壯的鬆樹,便舉著腳步走了過去,將身形隱在了樹後。

剛剛藏好身體,腳步聲就已經到了耳邊,然後又往前走了一段路,才停了下來。

“可算是到了!”

咕咚,咕咚兩聲悶響之後,中氣十足的女音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多、多謝……奴……”

清脆的嗓音帶著細微的喘氣聲道著謝。

話還沒有說完,就被那女子粗魯地打斷了:“你快點弄幹淨!爹爹說了,要我幫你拿回去!”

“咦?”

少年顯然是沒有想到,發出了好大的一聲驚呼。

“咦什麼咦!你以為是管事爹爹憐惜你呀?”女子咂吧著嘴,不滿地說道,“不過是看著天快亮了,又知道你的手腳慢,才叫我過來盯著你,免得你在這裏磨磨蹭蹭地弄到天亮才好,要知道那個時候客人們正好起身,如果讓她們看到你,那可是大大的晦氣……來這裏的客人哪一個不是非富即貴?她們可是有很多講究的,這一大清早碰上個提恭桶雜役簡直是晦氣到頂的事情,要是客人們惱怒,管事爹爹不知道要賠多少禮!再說……”

女子忽然壓低了聲音,吃吃地笑道:“再說,要是再有個客人瞧著你的小模樣勾人,想要強要了你,再被你這強脾氣的小子拎著恭桶在腦門子上砸一砸……爹爹說,這水月閣的生意就別想在涼都做下去了!”

聽著女子的笑聲,那少年沉默了一會,才訥訥地回應道:“是,奴、奴知道了”

說完,林子裏便靜了下來,隻有嘩啦嘩啦的聲響傳了過來。

闕執墨微微前傾身體,就著那盞燈籠的暈黃光團看過去,正好看到一片水光。

仔細看了一會,才發現那裏竟然是一個水潭。

水潭邊,身材高大,生著滿臉橫肉,長相凶惡的女子正懶洋洋地提著燈籠靠坐在一個木墩上,而她的腳邊,穿著一襲短衣短衫的黑發少年正悶著頭蹲在潭邊,用力地洗刷著兩隻恭桶中的一個。

因為蹲得矮,所以無法看清楚少年的長相,隻能看到一頭烏黑柔亮的長發鬆鬆地挽了個髻掛在身後,隱約還能看到從發間露出來的纖細頸脖和尖尖的下頷,在燈籠的光線裏透著幾分淡淡的誘惑意味,如果不是他手上拿著的恭桶,單憑這樣的一個剪影,也足以斷定他的相貌不俗,也怪不得會有醉酒的女子想要調♪戲他了。

闕執墨看了一會,又別開視線往遠處看去,正好看到一間隱在竹叢裏的茅舍,就著燈籠的光線,可以看得出來是個茅廁的樣子,不由啞然一笑。

自己還真是會挑地方,怎麼挑了這樣的地方出來散心?心裏覺得有些好笑,睨著眸子掃了一眼四周,隻見竹影鬱鬱,小徑幽深,空氣裏隱約還可以嗅到梅花的香氣……

忍不住抬手摸著鼻子暗暗搖頭,不要說是她,恐怕誰都不會想到這裏竟然是水月閣裏用來洗涮恭桶的地方吧?

這水月閣的管事爹爹簡直是暴殄天物啊!

這樣的景致隨便弄弄,都是個賞風弄月的好去處,卻偏偏弄來……

一想到恭桶兩個字,闕執墨隻覺得鼻間的梅花香氣不知怎麼地便走了味,好在她初登戰場做探路前鋒的時候經曆過比這個更險惡的環境,聞過比不知多少比這恭桶還要難聞的氣味,倒也沒覺得有多少不自在,隻是貼著樹幹站在那裏,猶如入定老僧一樣靜靜地等著水潭邊的人做完事情離開。

水潭邊的人自然不知道不遠處還有個人在那裏站著,隻是靜靜地做著事情,幽暗的夜色裏,隻聽得嘩啦,嘩啦的水聲響個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