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站在一旁已經許久沒說話的萬俟兮突然打斷了她:“等一下。”
“怎麼?難道你也要為這畜生求情?”
萬俟兮搖頭,淡淡道:“不,隻是我有些疑問還沒有弄清楚。請老夫人再給我點時間。”
孔老夫人抿了抿唇,做出了讓步。
萬俟兮走到宓允風麵前,極為凝重地盯著他,那深如大海般不可捉摸的目光,無論誰都承受不了。果然,宓允風起先還能強做鎮定,但大概半盞茶後,逐漸露出不安之色,額頭冒出了一顆顆冷汗,最後忍捺不住,出聲道:“璿璣公子,你還想問些什麼?”
萬俟兮表情古怪,慢吞吞道:“我想知道,你——這樣做——真的心裏舒服了麼?”
宓允風整個人一悸,失態不過一瞬間,很快恢複冷靜道:“我不明白公子的意思。”
“看看你姐姐。”萬俟兮的聲音如風一般輕柔,夾雜著說不出的煽動力,讓人很容易就沉淪在她所布置出的情緒中,永醉不醒,“看看她,為了保護你,她做了多少事情,甚至不惜替你扛下所有的罪名,明知道這樣會身敗名裂,會被沈府永遠驅逐,甚至還有可能被送上斷頭台,但是為了保護你,自己的親弟弟,她絲毫沒有猶豫。看著這樣的她,你真的覺得你剛才那樣說,就能彌補對她的愧疚了麼?你真的覺得隻要你死了,她就能解脫麼?”
宓允風的臉白了又紅、紅了又青。
“她為了保護你,寧可去死;而你從頭到尾,心心念念要保護的卻是另外一個人,你,不覺得對不起你姐姐嗎?!”萬俟兮突然拔高了聲音,最後一句話更是說的鏗鏘有力,擲地有聲。
一時間,整個大廳裏仿佛都回響著那句話:“你不覺得對不起你姐姐嗎?對不起你姐姐嗎?你姐姐嗎……”
本是萬念俱灰的宓妃色聽出她的話外音,驚道:“什麼?你還要保護另一個人?他是誰?為什麼?”
宓允風痛苦地閉上眼睛,眼中的淚水終於承受不了重量,流了出來。
宓妃色搖著他的肩膀,嘶聲道:“你還對我隱瞞了些什麼?你說啊!你快說啊!”
宓允風隻是閉著眼睛,死死咬著牙關不回答。
萬俟兮冷冷地看著,冷冷地開口道:“你不說,我來替你說好了。各位,下麵,我要為大家開始講第二個故事。在說第二個故事之前,請把門窗都關上,從現在起,誰也不許離開原地一步!”
也許是她聲音中的那份沉重感驚攝了眾人,沈府的家仆們默默的鎖死門窗,默默的回到原位,然後默默的等待著她的下一句話。
廳外分明還有淺薄但還算明亮的陽光,而大廳裏麵,則是暮靄重重,山雨欲來,風滿樓。
苦何堪言
“各位還記不記得三年前的那場乾鳳大戰?”
謝思瞳很配合地接話道:“知道,那次交鋒中,沈將軍大敗具有敵國第一猛將之稱的舍定威,據說舍定威中槍後回到軍營痛得滿地打滾,當夜便去世了。他一死,鳳國更是兵敗如山倒,沈大將軍趁勝追擊,擒得俘虜三萬名。我國大勝,鳳國割城池七座,才得以平息。”停了一下,笑道,“這事你剛才已經提過了。”
“是,我剛才提過,因為第一個來攔阻我的殺手,與瑭州有關,與那次戰役,也有關。”
“咦?這是什麼說法?”
萬俟兮負手而立,抬頭望向廳中高掛著的一幅牌匾,匾上書有“定國之將”四字,正是那一次大戰沈沐凱旋歸來後,皇帝親賜的。
世事何其無奈:人們永遠隻能看見牌匾上的榮耀,卻不知,匾後幾多風雨,幾多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