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拒絕他,決絕地告訴他,她不愛他,卻無法騙了自己。罷了罷了,人生自是有情癡。她憤世嫉俗,對於感情的事,卻是極心軟的。或者可以說……懦弱。
她雖不是聖人,卻也見不得昔日放在心尖上的人,如此蕭瑟。可以裝作瀟灑地揮袖離去,輾轉在此,或許也隻是心底的執念罷了。
那人說,尹清音,十二年了。十二年前是輸,五年前是輸,今日,亦是輸。可是呢,尹清音,你贏了,五年前是贏,今日還是贏,而她,輸得一塌糊塗。
原來,謊言,也成了一種習慣。
清音自是不知道雪更在想什麼,疲憊地搖了搖頭,轉過頭不肯看她。
雪更輕歎一聲,沒有再說什麼。隻是默默地低下頭,看著自己纖長的手指,在白雪的映射下,有一種異樣的白皙和美麗。圓潤的指尖泛著粉,手背上的脈絡清晰可見,貼近了,甚至能夠感受到脈搏的律動,血液在管道中汩汩流動的聲音。
最後,她看著尹清音,揚起一抹絕美的笑靨,妖魅的眼角挑出華麗的弧度,隨著那抹白霧,消逝在茫茫白雪中。“尹清音,最後一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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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兮和雪更第二天一大清早便收拾離開,以至於尹清音中午來尋時,早已人去樓空。
剛下過雪的天特別地亮,許是地上積雪的緣故,踩在上麵,咯吱咯吱響,卻有種分外的淒涼與孤寂。
一句“再見”都沒有,悄無聲息地,她轉身離去。
清音忽然有些恨:她為何總是這麼決絕,說不愛了,便不愛了,一點轉圜的餘地也沒有。說愛的是她,讓他淪陷的是她,可是最先轉身離開的,也是她。縱使自己有萬般不對,她卻從來沒有給過自己退路。
明知是死路,他還能堅持下去嗎……?
慘淡的笑容緩緩地漫了開來,鋪滿整張臉,昔日璀璨的星眸黯淡著,彌漫著濃濃的失意。
輕輕地歎了口氣,撩起腰上別著的玉笛玉佩,綴著明黃穗子,掛在他身上看起來有些可笑。可是他卻從來不曾想過拿下。那是她給的殤,縱使疼,他亦沒想過拿下。可是,如果真的不可能了,他現在所做的一切,是不是更使她生厭?或許連看著她的機會都沒有了……
他慘然地笑著,卻比哭還難看。
“嗬——堂堂秦皇在大街上哭鼻子,也不怕人家笑話?”略帶嘲諷的聲音在耳畔響起,不夠清亮,卻是低沉地恰到好處,帶著些微磁性。
他死也不會忘記這個嗓音。防備地抬起頭,先前失落的情緒一瞬間被隱藏在心底深處,用自己最強勢的一麵對峙麵前的人。
赫然是昨日那刀疤男子,斜倚著牆,抬著頭望天,仿佛與世隔絕般,隻有那張合的嘴告訴他,他確確實實是在和他說話。
“朕的事不用你管,你還是管好你自己吧!”
那男子不怒反笑,比之於昨日的敵對,今日平淡了許多,隻是淡淡地看著他。當然,嘴巴還是一如既往的惡毒。“在我麵前你就不用裝了。你有幾斤幾兩,我還不知道?怎麼,心尖上的人跑了,找不到了~?”
清音惱怒,卻說不出話反駁。
是,他心尖上的寶貝丟了,怕是再也找不到了,他就高興了?!
那男子看清音的神色,嘖嘖了幾聲,頗有些恨鐵不成鋼的意味。“尹清音啊尹清音,還真別說,你可是越活越回去了。當初景昀不要你,你倒是死皮賴臉地纏著不放,追了七年都不肯放手。算來算去不是算計地挺開心的麼,連祁雪更都被你算得遍體鱗傷,景昀不得不出來見你。這會子怎麼了?五年過去,人老了,算不動了?”
清音赫然聽到他人提起五年前的荒唐,紅了雙目,卻找不到話辯駁。
對,他是傻,傻傻地把心底真正愛的人推出去,愣是傷得體無完膚。他是癡,癡守著心中自以為的愛戀,苦苦守了七年,到頭來卻是錯了情,失了心!
但這根本輪不到他來插嘴!
那男子似看不懂清音的臉色,撇了撇嘴,顧自道:“還是……你心軟了?”
尹清音一愣。心軟……是,他是心軟了,不忍心再算計她,不忍心看她難過,想把真實的自己獻給她,卻不知道她肯不肯要,隻能迂回地旁敲側擊,不肯表明心跡,一次次把她推得更遠……
見尹清音似有些領悟,那男子挑了挑眉,拍了拍他的肩,再迅速閃遠。“我記得某人以前很會撒嬌的,似乎十來年沒見過了——”
不大不小的喃喃聲正好讓尹清音聽見,看他眼中閃爍著的精光,知道自己想說的,他都懂了,滿意地聳聳肩,幾個輕踏人已是消失不見,好似根本沒有出現過一樣。
第十六章:誰剪窗影作瓊華
出慕名閣的時候,天正飄著薄雪,輕輕嗬出一口氣,盡數變了薄霧,眼前越發朦朧起來。
雪更心裏有些沉重,說不清是什麼感覺。剛才那刀疤男子給了她太大的疑惑,心裏團著解不開的結。那紅衣男子肖似清執的麵容更讓她揪心不已,鬱結的情緒堵在胸口,悶悶地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