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半蹲的視線和殷晟一上一下的重合,殷晟想說點什麼打破這僵硬的氣氛,但又不知道要說什麼才好。

司徒總是有本事把自己堵的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心裏有些不甘心。

“晟。”司徒舔了舔幹燥的唇,有些緊張道,“你知道吧,我……”

殷晟的心一下又慌起來,像被什麼人抓住了,勒的他喘不過氣,他覺得不能讓男人把話說完,趕緊打斷:“你……該回去了。”

司徒眼裏滑過一絲失望,手指無意識在躺椅的扶手上摩挲了一會兒:“你不是想知道你失憶前的事麼,你真要知道的話,我可以告訴你。”

殷晟一愣,下意識的想聽,可是心底深處有個聲音似乎又在抵觸。

“你兩年前第一次來這個城市,也是冬天,這邊難得下了場大雪。”司徒兀自說起來,頗有些自暴自棄的意思,“是警局的上層將你介紹到刑偵隊來的,當時我們手裏已經積攢了許多無法破獲的懸案,你來的時候,我還覺得警局的人都瘋了。”

殷晟心裏的緊張感逐漸升高,腦袋裏有些東西呼之欲出,但僅僅隻是“欲出”,它們像被鎖在了某個抽屜裏,奮力掙紮卻未果,能聽到腦袋深處記憶將門撞得咚咚的聲音,直撞到心尖上。

“你第一次幫我們破了一個懸案的時候,我才知道這個世界上有些東西不知道,並不代表不存在。”

“你帶著你那些神奇的理論,對世界獨特的看法走進我的世界裏,顛覆了我從未涉及過的領域,也顛覆了我的感情觀。”

“司徒……”

殷晟從椅子裏微微坐起來,他的眉頭輕蹙,這樣快速說著話的司徒讓他覺得陌生,仿佛對方懷抱的強烈不安也影響到了他。

“我們一起合作了兩年,經曆過許多事,還有佟陸的哥哥佟伍。因為他,你用了你從來不會用的能力,結果被那能力反噬造成重傷……”

“司徒!”

司徒仿佛被按下了某個開關,喋喋不休的語氣就像某個禁忌的咒語,隨著他的話,殷晟的腦海裏突然閃過許多畫麵,滿是鮮血的畫麵,瓢潑的大雨,遠處似乎有誰在聲嘶力竭的呼喚,他隻覺得全身都在痛,很痛很痛,更痛的是他的心,好像被人撕扯成了兩半……

有什麼在阻止他回想起來,心底深處有什麼在害怕著,仿佛一想起來整個世界就會落入絕望的深淵。

“不要說了!”

頭痛欲裂,殷晟捂住腦袋在躺椅上不自覺的縮起來,太陽穴火辣辣的疼,耳朵裏甚至泛起了耳鳴,頭昏眼花,快窒息了。

“晟?!”

司徒被殷晟一吼,一下回過神來,看見殷晟難受的樣子心裏一揪。

“對不起,對不起。”司徒一把摟過殷晟抱在懷裏,“我不該說這些,對不起。”

他不斷撫摸著殷晟的背,感覺到男人痛苦的微顫,背上甚至滲出了冷汗來。

醫院走廊上的對白在司徒耳邊回響:

——不能和他說說以前的事,讓他想起來麼?

——不行,我們嚐試過了,殷先生之所以失憶並不是大腦損傷,而是心理因素。他自己不願意想起來,如果硬要他想,隻會有反效果。我勸你們不要隨便嚐試。

——那他什麼時候會恢複記憶?

——這隻能看他自己了,什麼時候他想通了,也許什麼時候就好了。

——如果想不通呢?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忘了什麼!

——這個就……

醫生白大褂的背影襯著醫院走廊慘白的燈光,司徒一輩子都不會忘記當時的心情,整個世界從來沒有那麼白過,白到讓人看不到任何色彩的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