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為命,桃樹林裏,姓胡的人家便是。”
何用他多說?琴官早就用血族的方法從他心裏窺探到了那對母女的細節,母親胡白氏,女兒叫作胡荊卿。
琴官記下男子的話,收了婚書匆匆地又要走,又被對方喚住。
男子眼中含著感情,很有依依不舍的意味。他道:“在下、在下複姓東郭,名多聞,字博遠。不知閣下姓名,日後何以為報呢?”
琴官盯著男子的臉,再度被對方的俊美震撼住。他想,即將嫁過門的新娘,一定會非常幸福吧?因忍不住答道:“我叫……”話剛出口,便頓住。
不能叫這人知道‘琴官’!這麼卑賤的名字!
琴官第一次討厭起自己的名。他想,當初若是商替他改個更好聽的名字,此刻也就不會尷尬了。他咬了咬唇,道:
“我姓第五,”內心一陣突如其來的刺痛,“你就叫我、叫我天極好了……字天極……”他自己也不知為什麼,把自己叫做了天極,一個他應該恨的地方。
“記得了,第五……天極……”
男子像含著這個名字,低低地重複。
琴關聽著對方的嗓音——極度優美的嗓音,頭也不會地快步離去。這一次,男子沒有喚他,讓他稍稍有些失落,卻無比安心。
到達城關底下時,暮色業已垂下。
碧落經暴雨洗滌,一塵不染,璀璨通透得令人感動。
琴官在城下找好位置,用他異常堅固的指甲抓住城磚縫隙,開始往城牆上爬。他爬得飛快,而且悄無聲息。
過了這一堵厚厚的牆,就意味著他重新踏上大明的土地了。他有些興奮了起來,到不是因為重回故土,而是因為他感到他和商之間的距離縮短了,同時幫助了一個叫他有過短暫迷戀的陌生人。
他翻上牆頭的時候,被城防上巡視的官兵逮了個正著。他不等他們大聲呼喊,就用催眠術催眠了城頭上所有的兵將。
他大大方方地從城防邊跳下來,不忘抓走一個就近的倒黴蛋。
他首先吸幹了這倒黴蛋身上的每一滴血,然後脫掉對方的衣服換上,使自己看上去完全是一個漢人。除了對方身上的鎧甲和兵器,他帶走了對方身上的全部,留下的,隻有他那套肮髒了的巴比洛尼亞服裝。
他很快就找到桃樹林裏的胡家,打著東郭的名號敲開了對方的柴扉。
令他驚訝的是,這個叫作胡荊卿的女人,比他從東郭多聞記憶中看到的還要美。不過比起東郭多聞,他覺得,這女人明顯遜色多了——她根本配不上東郭。不過,她仍是美的,由內至外透著一種質樸的賢惠和典雅。
他把婚書交給她,看著她們母女喜極而泣。他按照東郭的囑托勸說她們快點跟他走,她們毫不疑他,隻簡單收拾了一個包袱,襯著月色,跟他走了。
他把她們送至城關下,依舊用催眠術迷惑住官兵,替她們打開沉重的關防大門。他目送她們離開,她們求他跟她們一道走時,他搖了搖頭,很快地從裏麵關上了大門,阻斷了他自己的視線。
他們會團圓吧?從此快樂地生活?東郭會不會一輩子愛他的妻?
他有些替樸素的胡荊卿擔憂,便把他自己心靈的觸角拋至城關以外。他看到東郭多聞早已帶了幾名家丁守在約定的地點;他們一看到胡氏母女相互攙扶著走近,全都迎了過去,露出幸福的笑容……
他放了心,確信叫東郭多聞的男子十分可靠。
這就是凡人的生活,沒有什麼奢求,隻要平安就好,在亂世,隻求平安……可是自己呢?琴官想到自己,為什麼隻有他還忐忑著、孤單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