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上,瞪著他說:“你就不想多看看我?你覺得我有什麼變化?長高了嗎?還是、還是長胖了?”
“我看見了。”他顯得有些不耐煩,皺起眉頭,匆匆瀏覽著手底的文件,說,“你曬黑了。”
“那、那你喜歡我白還是黑?”
他沒說話,眉頭皺得越發難看。
“你吃了蜜蜂刺啦?為什麼不回答!”
他抬眼皮看了我一眼,害我緊張起來。我往後退了一步,他說:“你還做我的搭檔。就這樣。”他用眼神示意我出去。
我雖然憋了一肚子氣,可幹嘛跟他一般見識?他就是個愛負氣的小鬼!是個隻會哭著鼻子喊“多拉A夢快幫幫我”的窩囊廢!我甩上門,出去了。
當天,我仍不想回家,他沒有勉強我。
除了工作,我和他幾乎失去了交集。他那冷淡的態度,令我無法對他啟齒私事。
我想他既然打算甩了我,幹嘛還指明我做他的搭檔?剛好有新人分入科內,我便申請了調換搭檔。東郭同意了。可是沒多久,他就讓我的搭檔出了遠差,又把我弄回到他身邊。
跟著東郭工作隻有一樣好處,就是工作量很少。因為他老人家是科長,外勤什麼的幾乎不用他親自做,尤其是剛建國那會兒,世道最太平,連神跡也不敢犯罪。而我,與其說是他的搭檔,不如說成是他的貼身秘書更合適——他本來配有一個專職秘書小姐,自從我當上他的“秘書”後,他就隻讓她做打字和接待的工作了。
有時候,我覺得東郭可能還愛著我,不然他為什麼一直綁住我?我於是耐心地等待他表露心跡,至少他肯像以前那樣對我好也行。可是他沒有,除了不停地支使我為他跑腿,他什麼也不對我說、不對我做。
有一回,他讓我把第二天用的科內會議內容按排一下,我忍無可忍,掀了他的桌:“你到底想幹什麼?!”我氣乎乎地大聲質問他,“給獵人塞進麻袋的不是狼,是你丫吧?”
他看了看被我弄得一團糟的辦公桌,然後看著我。大約過了一分鍾,他才問我:“你是什麼意思?”
他在裝傻!卻把我問住了。
要說實話嗎?被他嘲笑可怎麼辦?我努力想了想,隻好說:“你、你沒聽過東郭先生和狼的故事嗎?你就不能用他媽的什麼鬼東西遮一遮你的臉?你丫知不知道,單位有謠言說你又勾引了女同事?!”其實完全沒有這種謠言。
他仿佛信了,第二天,不知從哪裏弄來一副很老土的黑框眼鏡,遮住了半張臉。有人問他問什麼戴眼鏡,我聽到他撒慌說:“最近眼睛有些看不清東西。”
他戴上那副該死的眼鏡沒多久,新中國就開始了第一輪簡化字普及活動。要我說的話,這活動簡直傻叉透了!想想看,把“社會主義”四個字簡成一個字,那還能叫字嗎?更有些凡人白癡提出什麼必須消滅漢字,說漢字是封建主意的產物!我真想當麵問問他:“你跟你娘也是封建主義的產物,是不是也該消滅?!”
幸虧學術界和政界有頭腦還算清醒的神跡,及時修正了這次錯誤。可是不多久,第二輪簡化字學習活動開始了。無論署裏還是廳裏,相信神秘的神判組也一樣,全都搞起了轟轟烈烈的學習大會。我這個聰明人還好,糊弄糊弄就學會了,東郭可不行。他每天隨身帶著一個小學生用的田字格本,有空就寫,一天能寫完一本,即便如此,到了今天,他寫字也總拉雜著繁體;他用電腦打印出來的文件,也是繁體的居多。
當然了,除了東郭,笨蛋大有人在。據我所知,王小明也曾對簡體字抱怨頭疼,他說這些簡體字違背了造字規律。恐怕李元虎也一樣。他們這些從遠古行走到今天的、老不死的活怪物,腦筋早就僵成化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