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夢見我們在一起時的各種場景。現在回想起來,如果徐之元能在那時候出現在我麵前就好了,他這個先知一定能預見到文革的結束。可是那時候,我隻有一個人,一個神跡混在一群普通人中,慢慢地數日子過。
第二個年底,春節的夜晚,我在夢裏見到東郭。他的頭發被剪短了,人瘦瘦地,看上去格外憔悴。當他開口對我說話,我猛然意識到,他是通過心靈感應和我接觸——他這個膽小如鼠的廢物!為什麼不直接用魔法救我?
他在我的夢裏,看著我,說:“子卿,很抱歉連累了你。你知道,這不是我的本意……”
“既然不是,”我打斷他,“你為什麼選擇沉默!你是超級魔法師!有能力改變整個兒世界!”
他沒有說話,悲傷地看著我,慢慢淡出了我的夢境。
十幾天後的一個夜晚,我被人從隔界裏叫醒。
黑色的影子中,我看到了東郭。他脫下了那身可笑的綠衣服,換上了他以前最喜歡的黑色衣服。他把我抱了起來,就像抱一位公主。他說:“我不能阻止曆史,但可以救你,還有我自己。很抱歉,我到現在才想通……”然後,他把我抱走了,離開了這可怕的祖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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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W.Π
《其他人的想法》
毛驢的故事 12
經曆了文革那次磨難,我明白了一個道理:世道並不缺乏公正,隻是太多清醒、還有著良知和正義感的人,選擇了沉默。
我和東郭去了曼哈頓,這個實心眼兒的機靈鬼!說什麼都要靠自己的雙手掙出我們的生活!正直的確該受到表揚!可他怎麼就不想想我們第一天住哪兒?吃什麼?我敢賭一萬美金,要是那天沒有我的坑蒙拐騙,他肯定當時就餓死街頭了!
我們沒去拜訪當地的神跡組織,東郭隻想和我像普通人那樣生活。我呢?我跟著他,跟本不必擔心自己再學壞。
我們在一棟老式居民樓裏租了個很小的一居室,客廳和臥室都是這一間,好在廁所能淋浴、廚房裏有櫥櫃。那年,美國經濟不好,東郭辛苦找了半個多月的工作,隻在一家小披薩店找到個服務生的勾當。至於我,因為沒人敢雇用“未成年人”,我隻能蹲在家裏。
現在回想起那段日子,說真的,我就控製不住地更愛東郭。我以前看到的他,始終如帝王般尊貴、他是那麼充滿自尊和自信的人,卻為了我們的生活請願給人陪笑臉!
他工作的頭一個月,每天早出晚歸,出門前已經為我做好早餐和午餐,晚上回來,我還來不及跟他說上一半句話,他已累得睡死過去。從中國逃出來時,他瘦得不像他了——雖然我多次問他發生了什麼事,他隻字不提,我還是能猜得出,我們的同胞曾非人道地虐待過他。
我看不下去了,背著東郭用魔法搞到一輛自行車,並搞到了一份“報童”的工作。
好在這種生活持續的時間不長——要我說,我和東郭都不適合吃苦,至少我是這樣。一年後,王小明同誌聯係到了東郭,要求我們回去。
我才不想回去送死!可是東郭執意服從命令,我隻能跟著他。
王小明頂著被批鬥的風險,讓我和東郭住進了單位的臨時職工宿舍。原來早有不少被迫害的署中同僚住在這兒了。
我們仍在單位工作,我仍在王小明的特別行動組;每一位神跡都小心翼翼,盡可能地不被凡人發現,必要時就動用魔法。直至七九年,我們都很平安。
一九八三年,大家集體摘掉了反革命的帽子。八五年七月,大家從職工宿舍陸續搬了出來。東郭在一棟新建成的塔樓裏租了一套兩居室,我跟他就住在那兒。可是他又一點點地疏遠我了,甚至不給我做飯。他每天都以加班為借口晚回來。我知道他根本沒在工作,他隻是呆在單位幹耗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