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限的搖滾偶像是有多瘦,他埋臉於自己的懷中就像沒有重量。
“把它還給我……求你……”
一陣沉默。
以自己溫暖幹燥的掌心輕輕覆蓋上那潮濕冰涼的眼瞼,任那條人骨項鏈繞於手指,滑落另一隻手的掌間。
“我沒有扔掉它。”不再窺探他的悲傷,遲儻挪過臉,闔眸歎出一口氣,“還給你。”
“該是多愚蠢……”手指慢慢觸上鏈子,旋即牢牢攥緊。殷之純忽而從遮掩眼眸的烏黑額發中仰起臉,一個與先裏極為相似的笑容,又美又冰冷,“才會對‘鱷魚的眼淚’一再信以為真……”
被人極為用力地往外一推。
英俊男人一臉不可置信至極的愕然,瞠大雙眼。尚來不及反應,整個人就跌出了二樓陽台。
☆、16、鱷魚會不會哭(2)
戚露露儼然已以“遲夫人”自居,可遲儻根本連她的名字都沒記住。他對這個漂亮護士的興趣僅限於禸體,女人賣弄風情的搔首弄姿,透著一股子人工雕飾的做作和廉價的香水味。她自作主張,提議讓謝羅彬回醫院主持大局,可對方卻以五萬元尚未還清為由加以拒絕。
“給他準備一副拐杖,”難得逍遙的謝醫生在電話裏說,“既然手沒有受傷,總有辦法做手術的。”
※ ※ ※
“你是誰?”遲儻從一身的傷痛中強將身子撐了起來,視線投向病房門口,“如果你是殷之純,麻煩請滾出去。”
一個女護士聽見了這個名字朝這裏投來了目光。
走進門來的年輕人一身灰色連帽衫,蒼白的麵孔隱藏在帽簷擲下的陰影之後。他將手指豎於唇邊,微笑著搖了搖頭。
然後就自說自話地坐在了自己的床邊。
翻了對方一個白眼,忿然躺下,拿起一隻枕頭蓋在了自己的臉上。
沒過一會兒,他聽見殷之純和同住一病房的男人相聊甚歡。一個有心髒瓣膜病的中年男人,滿臉橫肉,身材像鼓脹的氣球。靠“任何時間任何地點都工作”的計程車生意獨自撫養女兒,諸事不順的日子給了這位司機先生暴戾的大嗓門和永無休止的抱怨。
“這家夥簡直是個瘋子、變態、神經病!”看見電視新聞,他忍不住破口大罵,“可我的女兒愛他愛得死去活來。要不是我的妻子過早地撒手而去,我也不會把她寵得那麼無法無天,讓她把所有的精力投給這麼一個畸形兒!”
電視新聞又在播出這個搖滾偶像的“驚世之舉”,砸毀了一輛世上所剩無幾的古董車又將其當街焚燒殆盡。他似乎知道記者偷偷隱藏的攝影機在哪裏,朝攝像鏡頭桀然一笑,甩手擲去一個燃著焦油的火把。新聞報道的最後一個鏡頭凝固在一片焦黑之中。
似乎隱隱能聞到燒灼的味道。
“是啊,他太瘋了。”殷之純將椅子往那個中年男人的病床處靠了靠,饒有興致地和他一起批判及唾棄起這個不可能更紅的搖滾偶像。
“是吧,你也這麼覺得?”中年男人瞥了一眼這個以帽子掩住半張臉的年輕人,如遇知己般目露讚許神采。很是心疼地嚷出一聲,“那車已經很少見了。媽的。”
“1960年版Coupe DeVille,絕無僅有的粉紅色,依然敏捷如同剛出廠,百公裏加速僅要10秒。”年輕人孩子氣地嘟了嘟嘴,“它的上一任收藏者是搖滾界的鼻祖,貓王普萊斯利。”
“那他為什麼要焚毀這輛車?!憤世嫉俗?向樂迷宣戰?還是,借此搶奪搖滾界的王冠?”
“Maybe,”連帽衫男人輕輕一聳肩膀,“just for fu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