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段(2 / 3)

“前天我答應女兒替她去殷之純的簽售現場——天知道這種垃圾她已經有了一堆。”中年男人一撇嘴,“那是真正的萬人空巷人山人海,一群瘋狂的男孩女孩把我裹夾成三明治中的培根肉。明明是冬天,卻叫人汗如雨下。我不顧生意,在悶熱得要窒息的環境裏等了他五個小時。”

“所以,你拿到親筆簽名了?”遲儻重又坐起身,對那個中年男人說。

“不,沒有。那個該死的混蛋才露臉五分鍾就匆匆而去。結果苦候了幾個小時的年輕人們開始憤怒地尖叫與彼此推搡,場麵完全失控了,”那張敦厚肥胖的麵孔露出駭色,似心有餘悸地說,“至少二十個人因為踩踏受傷而住進了醫院。其中就他媽包括我!”

病床櫃子上擺置著一張唱片。

聽到這裏的連帽衫男人淡淡笑了起來,“殷之純的簽名我可以模仿得很像。”他說,“沒人辨得出真假。”

女兒即將來醫院探望自己,中年男人決定死馬當活馬醫。他拿出鋼筆讓對方在病曆卡上稍作練習。

“不不不,‘純’的那個最後一勾應該寫得更花哨一點。”拿起病曆,眯起眼睛仔細甄別了一下,邊搖頭邊嘖嘖讚歎,“肯定練過一萬遍,那家夥的字真是難以仿摹的漂亮!”

“這樣呢?”按照對方的要求重新簽了一個,畢恭畢敬,彬彬有禮。

簽了七八個左右,中年男人終於勉為其難地點了點頭,“好吧,還能怎麼辦呢?勉強有八分像了。”

“也許今後我可以靠模仿他的簽名討生計。畢竟——”年輕人措辭客氣,好像隨時都會躬身行禮,一口一個“您”。若有似無輕翹的唇角,顯得可愛、稚氣而又溫文爾雅。“男孩女孩,人人都愛那個災殃似的殷之純。”

“媽的!你說的是對的!他就是災殃、渣滓、敗類!”胖胖的計程車司機抖擻肥肉,酣暢淋漓地宣泄了自己的負麵情緒後,對身旁的年輕人露出一個和藹的、父親般的笑容,“那家夥和你該是一個年紀,卻遠沒有你那麼討人喜歡。”拍拍對方的肩膀,更為慈眉善目地補上一句,“你是一個很棒的小夥子。”

不由得悄悄瞥了得了褒揚後微微垂首的殷之純好多眼,即使看不見那雙眼睛,也想矩細靡遺地尋索著他麵部表情的變化。但遲儻發現,對方始終沒有看自己。

他露出一口白牙,笑得好開心。

※ ※ ※

“爸爸!”中年男人的女兒,那個剛剛邁入高中的女孩風風火火闖進了病房。殷之純重又坐回遲儻身畔,拉了拉帽子,將臉往帽簷後努力藏了藏。

既然怕被人認出,幹嘛還到處亂跑?笑了笑,一抬手,將躲在灰色帽子下的腦袋按在了自己的腿上。看見對方以一個很服順的午睡般的姿勢伏在那裏,遲儻回頭對滿麵愕然的中年男人說,“我弟弟,累趴了。”

並不懼怕因此惹上“同性相戀”的閑言蜚語,但多少不願讓這本就聲名狼藉的搖滾偶像雪上加霜。

那個夜晚他瑟縮在他懷裏,眼淚流淌成河,觸動了他難以解釋的憐憫之心。

單親家庭長大的女孩朝那個伏於病床邊的背影瞟去一眼,依稀覺得有些眼熟。不過她甚至無暇顧及父親的傷勢,一張口就是:“殷之純的簽名呢?”

接過唱片,女孩眯起眼睛,以一種古怪的神態仔細地看著專輯上的那三個漂亮的古典花體字。

唯恐馬上就要露陷兒,胖男人早已嚇得魂不附體。家裏,四麵牆壁都是這個男人的海報以及照片,他的女兒可以輕而易舉地從厚厚一疊唱片裏找出一張告訴你說,隻有這張是殷之純親筆簽的,其餘的都是由樂隊的貝斯手模仿冒充的。┆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