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靜說:“他來北京了?我記得當年他專業還是不錯的,就是心態有點不穩,那小子整天也沒見跟誰搭過話,要不是你我還真注意不到這個人。”
許暢眨了眨眼,細密的睫毛掩下複雜情緒:“是來北京了,看他也沒什麼事,回頭幫你問問吧。”
馮靜說:“那好,就這麼說定了,他不來你就過來幫忙。”
許暢說:“我可什麼都沒說。”
許暢也吃不準陸森來北京有沒有要忙的事,也不知道他這次待多久,他隻是隨口一提,這些年他從來沒跟任何人聊過陸森,別人都不認識他,他不想跟個傻子似地和那些高談闊論戀愛史的傻逼一塊回憶過去。對他來說,大老爺們之間就該有個爺們樣,疼死也不能死皮賴臉掉價兒。
馮靜是他們倆的老師,他一時嘴賤就那麼見縫插針地提起陸森來了,過了這麼多年,一直到人又重新出現,他才有勇氣和別人閑聊兩句,隻是又不能多說,多說他就不想聽了。
他不出現,就別存在於他的記憶裏,那樣太苦逼了。
許暢後來還是和陸森說了這件事,他也覺著自己閑得蛋疼,沒事找事。
他心裏其實也想看看陸森打算待多久,他不開口問,不代表他不想知道。
沒想到陸森聽了就一口答應下來,許暢端著玻璃大茶杯咕咚咕咚喝著水,一時晃神,被水嗆得咳嗽不止。
馮靜也還算厚道,幾個代課老師中就陸森不在畫室住,他不開口提,馮靜也就不幫他安排住宿,每天給他一百塊的代課費,比其他老師多了二十塊。當然,這是馮靜在看到陸森抱著畫板在學生中間作完一副範畫之後決定的。
陸森對這畫室有種說不出的情結,他的青春,他的感情,他的彷徨與茫然,全都埋葬在這裏。
他本以為自己會排斥,當許暢隨口那麼一說,他卻一點心理障礙都沒有地答應下來,心裏居然還隱隱有些期待的感覺。
有多久沒摸畫板了?答應代課之後,他去畫室找了一套畫具,就在自己房間裏悶頭練手。
本來就有很紮實的底子,盡管多年不碰,卻還是很容易上手。就好像從來沒有丟下過。
他沒有寫生,也沒有臨摹,他在默畫。
線條由生疏到純熟,他的腦子裏亂亂的,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無意識地畫著,起型、找比例、定五官……
幾乎是由著慣性畫完一幅畫又簽上名字和日期,抬起頭來審視作品,卻突然愣住了。
這鼻子眼睛嘴唇……還有這樣一幅笑容,不是十六歲的許暢是誰?
許暢打了個噴嚏,指著杜臨手中的作品:“這你畫的?”
杜臨嘿嘿一笑:“算是吧,你先說怎麼樣啊?”
許暢拄著下巴看了兩眼,說:“嗯,有進步,立體感出來了,有人給你改吧?別蒙我,雖然線條還是你原來的那些二逼調子,但肯定有人用橡皮給你修了。”
杜臨豎起大拇指:“哥你真行,這都能看出來,老師給我修了兩下,他說我比以前進步了,嘿嘿,這樣我參加聯考沒問題了吧?”
許暢說:“你可以再得瑟一點的,聯考不過沒問題,以後少讓人給你改畫,多聽聽他們怎麼講的,自己動手改。”
杜臨笑著把畫紙卷起來,白淨的臉上泛出快樂的光芒:“誒知道了,哥你以後多誇誇我,我肯定進步快。”
許暢說:“嘿,你自己不長進還賴上我打擊你了?”
杜臨說:“那哪成啊,你就會曲解別人的意思。”
許暢站起身進屋:“得啦,快去吃飯吧,別逮著機會就躲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