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經常隨便地抓點救命稻草,來使自己安心:色彩、門神、避火圖、經濟學家、新總統,或者愛情、塔羅牌……甚至周圍人篤定的神色。
每次在生活裏遇到過分豔麗的色彩搭配,不論是服裝,還是房間裝潢,我都暗暗在心底驚呼一聲:“阿莫多瓦式配色!”
大紅的牆壁,明黃的屋頂,深藍的窗簾,粉紅色的床鋪,橘紅色和黃色格子相間的地磚――各種顏色在阿莫多瓦電影裏,總像是在過狂歡節,一起舞蹈著湧到人眼前來。劇中人的裝束更是濃豔,誇張的黑色的眼影,大波浪的頭發,頭發上還常常紮著禮物上才會有的蝴蝶結,長著棕紅色的頭發,卻要配上豔綠的套裝,鑲金片子的黑色長裙下,還要露出一雙“紅色高跟鞋”(阿莫多瓦影片女主人公的最愛)。阿莫多瓦就是這樣,從場景、道具到劇中人的服裝、化妝到海報,到處貼著他的色彩標簽,和劇中人躁狂、離奇、熱情的性格以及情欲熱望一一契合,並“體現出西班牙人民對絢麗色彩和生命與激情的鍾愛”。
當然,色彩狂人不止阿莫多瓦一個。蜷川實花、中島哲也、印度寶萊塢電影、凡?高、弗裏達,都是將濃烈的主觀色發揮到極致的佼佼者,即便看過以後不記得情節畫麵,也一定有一片熱情的顏色在腦海中烙下烙印。
但如果這種配色落實在現實生活中,效果一定非常駭人。朋友A性格熱情奔放,一次失戀後,服裝的配色風格更加往阿莫多瓦的路數上走,完全不顧所有的服裝書上都會有的告誡:“全身上下顏色不能超過三種。”但見她身著深棗紅色夾克,配著火紅色大擺裙,腳上是黑色鑲著金絲的靴子,還綴滿小零件。我們都有點疑心她有色弱,而且失戀之後真的瘋了,暗地裏稱她的衣服為“交通安全服”,因為穿著這樣的衣服過馬路,如果還出交通事故,責任一定在司機。
朋友B認定了自己循規蹈矩的生活需要改變,並認為自己其實是一個熱情浪漫的人,在讀了幾本色彩書後,以極大的熱情對自己的房子進行了裝潢,風格完全近似阿莫多瓦電影,尤其那個讓人充滿色情幻想的鮮紅的大沙發,暖房時去坐過一次,此後的幾天時間裏,總感覺大腿還熱乎乎的。但她住進去沒多久,每次麵對粉紅色的臥室都會感到緊張,幾個月後,她發展到一進屋子就胸悶氣短,買了一棵碧綠的青筍放在廚房紫紅色的櫥櫃櫃麵上,她頓時就沒了吃它的勇氣。她又開始重新收拾屋子了,這一次她走到另一個反麵去,所有的牆壁都是白色,連地腳線都是白色的。
我則在金融危機到來之際,努力地買了許多鮮豔的衣服和兩雙鞋,一雙大紅,一雙豔綠,我猜想,我以前的朋友和同事看到我,腦海中一定浮現出“性情大變”四個字。其實我隻是頻頻想起那些大蕭條電影,都有陰沉壓抑的顏色,蕭瑟枯寒的調子,想竭力破除那種色彩詛咒。我們經常隨便地抓點救命稻草,來使自己安心:色彩、門神、避火圖、經濟學家、新總統,或者愛情、塔羅牌……甚至周圍人篤定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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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鎮偉的桃花】
感受之所以濃烈,或許正是因為激發感受的機會太少。
《看電影》雜誌訪問劉鎮偉,並做了一個題為《劉鎮偉電影中的亂世桃花》的小專題,盤點他電影中的桃花。
他的電影中,總會有桃花出現,從《新精武門》《東成西就》《方世玉Ⅱ誰與爭鋒》《花旗少林》《大話西遊之月光寶盒》到《天下無雙》《情癲大聖》,總有桃花。倒並不多,有時候不過一枝,多時不過一叢,有時候是在窗前,有時候是在門外,有時候是畫在信封上,有時候,隻見花瓣紛紛地灑下來,卻看不見桃花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