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現代化完全汙染的天空有星星閃爍。路上納涼的人三三兩兩走過,橋下河湧的流水在夜色下泛著黑色的閃光,順著風飄來隱約的臭氣。
橋頭圍攏了幾個年輕人,不時發出刺耳的嬉笑。被他們堵在中間的是一條小土狗,身上濕淋淋的,嗚嗚嗚叫著,好不容易站穩了,又被人用腳狠狠推得東倒西歪。
“媽的,髒成這樣,再給它洗洗。”有人慫恿著,那人晃了晃手裏的一罐啤酒,反而一仰頭把酒喝掉了,“沒啦。”他哐當一聲把易拉罐丟到地上,“這不是有河嗎?”
“會淹死吧?”
有人拿腳去踢弄著狗,“狗不是會遊泳嗎?”
“這水太臭了,沒淹死也要臭死。”
似乎真有人想那麼幹,但是狗身上肮髒的皮毛卻讓他們猶豫了,最終隻是懶洋洋地再踢了它幾腳,勾肩搭背離開了。
小土狗嗚嗚哀叫著,舔著自己身上結成一塊一塊的毛,然後爬起來,猶豫地朝了一個方向跑出去,但沒看方向的結果是馬上又撞到了一條腿上,撞得它翻了個身。
唐銳也被這突然竄出一個灰色的小東西嚇了一跳,還沒看清楚,它又已經朝著另一個方向急衝出去了,想要橫穿到馬路的那一邊——安全的陰暗的那一邊……
“唐銳?”林晴天回頭叫他,“怎麼了?”
一輛車子從馬路上飛馳而過,唐銳眼睜睜地看著那團髒兮兮的灰毛球輕飄飄地飛了起來,然後像一片紙落到馬路邊上。
“小東西夠走運的,隻是後腿骨折了。我給它固定了一下,過幾天就能活蹦亂跳的啦。”費宇皺皺鼻子,“比較嚴重的問題是,我說小林同學,你的狗也太髒了吧!”
小土狗趴在小診所的角落裏,身下墊了一塊布,後腿上纏了一圈繃帶,唐銳蹲在它麵前,正伸一根手指頭摸它鼻子——這大概是它身上唯一幹淨的地方。
“不是我的狗。”林晴天說,“是附近的流浪狗。剛好經過看見了就帶過來了。”
醫生從鼻子裏嗤聲:“我管你是做好事還是怎麼樣,下次這種事別找我行不行,我是兒科醫生,不是獸醫。要被人看見人家還敢來我這裏嗎?”他抱怨道:“本來都要下班了,被你一搞現在都沒走成。”
林晴天眼巴巴地看著他。他也是下意識想到這邊有個老熟人,就把狗帶來了,說來他也就認識費宇一個學醫的。
費宇翻白眼,“好了好了,算我日行一善,帶上你的這個小東西走吧。”
林晴天答應著,去叫唐銳走人,費醫生又擰著眉叫住了他:“我說……你不是打算就這麼帶著它走出去吧?起碼拿個東西裝著啊,現在就要它跑,它站得起來嗎?待會骨頭又歪了,那我那些活不是都白幹了?”
“算了,好事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年輕的兒科醫生絮絮叨叨地,翻騰了下自己辦公室,給他們找了一個袋子,又說:“給它洗澡的時候一定不要動到受傷的腿。”
他把他們往外推,在裏麵嘩啦拉下卷門。
“我們……要養它嗎?”唐銳說,他忽然有點跟不上事情發展。
林晴天也是完全沒想過這個問題,和他麵麵相覷,“呃……要不,先帶回去?”他不確定地說:“現在也不能就把它放回街上吧?”
住的地方是不能養狗的,他們兩個偷偷摸摸避開了房東一家上了樓,進了房間才把狗放出來。
誠如費宇所言,這狗實在是太髒了,一回到家,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給它洗澡。把那條傷腿用塑料袋一裹,林晴天拿著花灑,把水調到適當溫度,讓唐銳按好狗,先淋濕了再慢慢從頭到腳衝洗,小狗還算配合,除了一開始掙紮了幾下無效,就乖乖地任人主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