澤櫟的小奴托著空碗,輕言。
“好。”潘郎便坐外屋等。
小奴奉上茶,柳兒攔他去路。“澤櫟相公如何?”
小奴朝門外望了望,便是風都靜了才敢一說:“端老板說跪足三日,我家相公就足足跪滿三日,連口水都不給喝。旁的相公花娘都看不過眼了,讓他給端老板說句軟話兒,他們自側幫襯,免了這刑責,可我家相公——”小奴長籲短歎的。“我家相公什麼都不言,硬是跪著,連眼都不曾合過。前兒晌午叫人抬了回來,本就瘦的人現下都沒法兒瞧了,剛開始腿兒都伸不直,膝上全是淤血,寧三總管拿來一盒散瘀膏,也不管相公他受不受得了,抹了膏便狠命按膝散瘀,相公叫都叫不出來,等血被按散了整人似水裏撈出來般,昨兒睡了一天就指著參湯吊命,今兒就安排了長局,簡直逼了人命——”
“狗奴才!什麼物什都敢從你狗嘴裏吐!該自個兒的事兒一件都不做好!澤櫟相公怎地還睡著!沒見潘當家等呢嗎!去喚他起身——”寧三進屋便吼怕了小奴,十四五歲的男娃兒挪不動步,眼淚兒就著眼眶轉圈兒。“滾滾滾!去律院領你的好打!叫你以後亂言語!”寧三轉身對上潘郎便和善上了。“潘當家稍事,我這就去喚澤櫟相公——”
“寧三總管莫急,我家公子說等,自然是有準頭的。”柳兒笑著,福寧三一禮。“便是不怪小奴,您別嚇他,他為澤櫟相公好您該高興才是,為主的奴才才是好奴才,就如你我一樣——”
“哎哎哎,說不過柳兒丫頭這張巧嘴!行了,這次饒你,下去下去!”寧三擺手,退下小奴。“這是二百兩的銀票,端老板剛睡下,自得由我代為呈上,還請潘當家笑納。”
“謝寧三叔,也請寧三叔替我謝玉娘嬸嬸。”潘郎不接,柳兒自然拿過。
寧三周到,喚茶喚糕點:“也不知你們用過早點沒,剛出爐的芝麻豆沙圓團兒,不嫌棄就嚐嚐。風徹館的妓子是一絕,廚子的手藝也是一絕,有些個客官專為吃食,風月倒成了陪襯——”
“寧三總管說得如此引人,定是要嚐了!”柳兒揀一枚圓團兒進碟子奉與潘郎,才顧得上自個兒。“果真好吃!”柳兒生得滿口豆沙香,笑眯了眼。“總管做這活計,真是又有眼福又有口福!”
“瞧你說的!我年紀一把的人要眼福口福的作甚!不如銀子實在!就你吧,跟著潘當家是走了大運!瞧瞧!上次妝就二百兩!普通人家二兩銀子就是一年——”
柳兒咽下圓團兒,截了寧三的話。“就這二百兩我都不入眼!知我家公子都帶些什麼來的嗎!玉脂桃花膏!禦供的瑾襄院拿一千兩銀子來求都求不得!這回可好,二百兩換千金難買——”
“柳兒多嘴了。”潘郎皺眉,放下筷子。
“是我多嘴了。”柳兒認錯,爾後又瞪寧三一眼。
寧三無辜,圓了幾句,便要告退。“澤櫟相公午時的局,還請潘當家擔待,我差小奴門外候著,需著什麼告於他便是。”
“寧三叔放心。”潘郎抿下苦茶,浮起笑意。
☆、第 41 章
澤櫟迷糊了一會兒,睜開了眼。“潘郎——”
柳兒略略歎氣:“傻澤櫟,這般時候還惦著我家公子。”
潘郎洗淨了手,調顏脂。“澤櫟若是醒全了,就撐身起來。柳兒幫他洗臉,完後用雪燕泥敷上一刻,祛了黃再定調。”
柳兒把水盆放床邊,擰幹布巾。“這水溫的,我加了橙花精粉提神。澤櫟相公還請閉眼——”柳兒細細擦拭,暗道好皮,端老板真是愛惜自家生財工具。“我現下就給你敷上雪燕泥,你盡管閉目養神就是,都是我的活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