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耳朵!拽掉了!娘……”小山咽唔著,被拖了走。
院裏沒了別人的聲音,隻得靜。潘郎坐灶台前,熏燃了煙,等胭脂熬好。
三月,櫻桃剛好。陸老倌給遙島的人帶了滿滿一簍的櫻桃。“小山他娘,你給各家分分,都嚐個鮮兒。啊,潘郎在自個兒家不?”
“在呢!怎麼?又來討胭脂?上次的花露你就占了大頭,真不害臊!”小山的娘笑說著,找碗碟分櫻桃。
“哎哎,瞧你言語的!我們家娘們兒抹好看的給人瞧!你們再是擦個俊也就給自個兒男人瞄一眼!”陸老倌回嘴,把隨身的紙包揣個緊。“得得!不與你打趣兒了!我找潘郎有正事。”
春光好,潘郎坐院子裏抽煙賞天的,獨缺了一棵樹,少了樹蔭,讓日光沒了詩意。“潘郎閑著呢?”陸老倌說著,進了院。“我給你帶了煙葉——”
“老爹時時惦著我,委實過意不去。我還有煙葉呢——”
“你接著,跟旁的不一樣。”陸老倌避了潘郎的眼神。
潘郎一滯,接過煙葉,便是不打開,也能聞見薄荷清香。“老爹——”
“一個男人給我的。我說我壓根兒不認得叫潘郎的人,他卻硬要塞給我,讓我告訴你他在暉郡等你。”陸老爹頓了頓,歎氣道:“他說你不見他,他就踏平遙島。我也是沒辦法,以為遙島無人知,以為啊,真是天真過頭了。”
“他在暉郡?”潘郎似鬆了口氣,該來的總要來。
“現就在暉郡碧水客棧住下了。”
“帶我去見他吧。”
碧水客棧,居鬧市而不鬧,自有一番閑適。陸老倌問過掌櫃,引潘郎上樓。“他在左手把頭的一間。”
“有勞老爹了。”潘郎摘下披風,推門而進,看屋中人的身姿,未有一分憔悴。“蘇丞好。”
“好。”蘇南淵挽起笑意,從不遠離。
☆、結尾
“蘇丞——”
“誒,潘郎,我允你犯錯一次,莫要再生分。”蘇南淵攬過潘郎,聞到煙草香,苦的,滲進了潘郎的骨裏,襯盡了潘郎。
“若是再犯又如何?”潘郎輕笑,無奈得很。
“踏平遙島不是虛言。”
“我知道——”
“你瘦了。”蘇南淵抬起潘郎的下巴,瞧了仔細。美人衣衫寬,消得惹人憐。“這裏不好。”
“這裏很好。無是非,無妄言,無禍端,不被人累。”潘郎偏頭,躲了蘇南淵的吻。
“潘郎,我想你。便是我的想,你就會累,怎可不累?”蘇南淵苦笑,抱緊了潘郎。“我們做個了斷吧,我也累了,想你想得累了。”
“蘇南淵,你不該想我。曾經種種,都是惡因——”
“必然結不出好果?”
“菩提樹下修一世,也未必有善終。你要我如何待你?”潘郎始終記得畫舫那夜,他如此擁著他,說喜歡,珍惜他的眼淚,卻忘了珍惜以後。“我並不恨潘陵瀾,你殺了他也好,天下太平是正途。可為什麼要迫潘苑璟?她隻是愛你——”
“她愛我,騙我得了種,做潘陵瀾的眼線,設計你出皇城。這是就她愛我的法子。”蘇南淵的語氣,是淡的,淡的傷人。“我不稀罕她的愛。”
不稀罕,所以死。潘苑璟大約是死了心,才甘願死的吧。潘郎瞧蘇南淵,何等聰明的人,聰明害人。“我怕你。”潘郎說怕,坦誠害怕。
“怕什麼?怕我待你如潘苑璟?我一指頭都舍不得傷你的。潘郎,我喜歡你,這一世就這個喜歡,無礙旁人旁事——”
“我不信。縱是信了,也是害怕的。”潘郎輕歎:“你不會傷我,可我總覺得你會傷我——折斷我的手腳,挖掉我的眼珠,啊,拔了我的舌頭。我怕疼,蘇南淵,我怕疼得很,是個沒用的男人。”潘郎怕疼,最怕心疼。